“杀!”
两柄钢刀斜斩,封住黑衫剑客左右,寒风阵阵,雪亮弧线瞬息而至,画成个圆,若被锁在圆內,任他是什么武林名宿,都得了帐。
张玉赞道:“好手段!”
这些人稟性桀驁,出手就是杀招,显然不是寻常的六合门弟子。
“天绅倒悬!”
岳不群脸上波澜不惊,待那只圆將要匯聚之时,膝盖朝前弯曲,身体向后倒去,仰面朝上,几乎贴著地面滑跪过去,手中青锋左右横削。
两条腿,一左一右,齐膝而断,血柱喷涌。
“啊~”
“我的腿!”
许是菩萨慈悲,不忍再听杀之音,庵外刚好雷霆滚滚,几声冲天惨叫融入其中,断肢之痛,加之顷刻间巨量失血,两人在雷声停歇前,昏死过去。
菩萨背后。
张玉又赞了一声:“好腰段!”
他暗自惊奇,岳不群內功境界跌落后,剑法却风骨崢,想来也是,境由心转,华山剑法以『奇”、“险』两字著称,温温良良的君子剑,怎么可能练得顺畅,摘了头套的岳不群,反而能得其中三昧。
岳灵珊不满道:“不许说我爹爹。”
张玉此时有些心虚,揉著人家女儿,却嘲笑便宜老丈人,属实不地道。
“我这是夸奖他。”
岳灵珊狐疑道:“什么好话,从你嘴里讲出来,都变味了。”
张玉理直气壮道:“你这是心不正,眸子焉!”
“谁不正了?”
“我不正,我不正.·调整一下.—”
张玉向左挪动半步,腰身微沉,双手往后一箍。
“嗯—”
“这样就正了。”
“你混蛋—”
岳女侠骂人的话,不多,每次都这么两句,张玉將之当成默许,乃至鼓励的信號,摆正位置之后,几次举兵试探,因城门坚固,只能在洞口稍作试探,浅尝輒止。
“菩萨就在眼前,你收敛点—“”
菩萨背后的荒唐,按下不提。
且说庵堂之上,岳不群剑光闪动间,六合门弟子或死或伤,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堂上只站著两人。
夏疆见那两人生死不知,喊了声:“老三,小五!”
能当六合门的『里子』,皆是掌门族亲、故旧,才好让他们去处理见不得光的勾当,
这些人早见识过正道江湖另一面,將弱肉强食奉为圭泉。
“姓岳的,你下手太狠了!”
“让晚辈用命替你试探岳某实力,论及心狠,还得数夏老先生啊。”
夏疆確实有这个意思,结果就摆在地上,毕竟是五岳掌门一流的人物,瘦死骆驼马样大,他心中忌惮,权衡利弊之后,也没有出手为弟子报仇的想法。
他语气放缓:“岳先生。”
“嗯?”
“你已经得到林平之,《辟邪剑谱》归入岳先生囊中,老夫认输,心服口服,我们就此罢手吧?”
到嘴的鸭子飞了,夏疆自然不肯,形势比人强,也没別的办法。
岳不群轻笑一声:“夏掌门这话,岳某听不太懂?”
“林公子是人,不是什么山鸡野猪,什么叫我得到了他?”
“还有,《辟邪剑谱》是林家的祖传武功,怎样处置,也是林公子说了算数,什么叫岳某收入囊中?”
“至於输贏,那更谈不上了。”
“岳某从未想同夏掌门,爭夺什么东西,今夜恰好到此避雨,看见了一桩武林惨案心中不平,出手討个公道,仅此而已。”
岳不群语气平静,目光坚定,这张脸上,每根鬍鬚似乎都散发著浩然正气。
“岳先生,你—-你要如何?”
夏疆心中一寒,大偽似真,自己的头套戴在脸上,岳不群的『头套』却和脸皮粘连在一块儿,甚至根须都扎到心里去了。
“夏掌门,你又错了!”
岳不群回头,看了眼林平之,又望向门口林氏夫妇的户首,脸色肃穆。
“不是岳某要如何!冤有头,债有主,你杀害林公子爹娘,只要他说一声,我不追究了,岳某转身就走,绝不多管閒事,省得被疑心—·贪图《辟邪剑谱》。”
林平之坐在地上,见提到自己,抬头望向岳不群,恨声道:“岳前辈,你杀了夏疆,
我心甘情愿將《辟邪剑谱》相赠。”
岳不群摇头道:“唉,林公子哪里的话,我辈奉侠义道行事,乃是为人根本,岳某今夜主持公道,绝非要你家的祖传武功,再说了,你我非亲非故,就是真的心甘情愿,江湖上的朋友又会怎么看岳某?”
“岳前辈,我—“”
岳不群摆手道:“林公子再提此事,岳某可就走了。”
林平之闻言感动,语气哽咽:“岳前辈天高地厚之恩,不是爹娘,胜似爹娘—”
岳不群这番作態,显然没想给自己留活路,夏疆看著满地尸体,皆是六合门菁华,心中恨极。
六合门辛苦劈柴、担水、起锅煮了只鸭子,被人端走了,连锅都砸得稀巴烂,现在自已什么都不要,语近哀求,只为活命,他竟然还不答应!
“姓岳的,你不让我活,那就都別想好!”
夏疆成名比岳不群还早十余年,在二流高手中,实力很强。
只是年过古稀,未至先天境界,气血不可避免地开始衰弱,而且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又舍不六合门的锦绣基业,富贵荣华,万事求稳,喜欢用计谋。
近年来,甚少同实力相近的高手交手。
如今彻底豁出去了,周身气势一振。
岳不群按住剑柄,加了三分小心,成名之后,能活下来的老傢伙,个个都不简单。
“听闻中原六合拳,出自太祖长拳,取横扫六合之气魄,相当了得,岳某早就想討教一二了,长者为尊,夏掌门你先出手吧。”
“哼!”
“岳不群看刀!”
寒光乍现,破风呼啸,一柄钢刀飞来,却是朝向旁边的林平之。
“无耻老贼!”
饶是岳不群修养高,也忍不住骂了句粗口,薑还是老的辣,夏疆知道他必救林平之,
故而声东击西,避实击虚,乱了自己的阵脚。
“当唧~”
君子剑擦著林平之鼻尖穿过,挑飞钢刀,岳不群抬掌推开林平之,立刻在空中翻滚转身,一剑刺向轰向自己的那记『拳”。
“当!”
夏疆双臂合拢,径直砸向长剑,竟然发出金属碰撞之声,雄浑劲力顺著剑身涌上来岳不群来不及调运內力抵御,更无法弃剑,只能生受这拳。
夏疆有心算计,用出十成功力,岳不群应对得当,毕竟是仓促出剑,从一开始就落了下风。
“力道好强!”
岳不群右手微颤,接连后退五步,这才卸去劲力。
“打死你个偽君子!”
夏疆岂会给他喘息之机,飞身扑来,又是两拳轰出,赤手对上三尺青锋,半招不落下风,反而越战越勇,气势如虹。
从岳不群身上,他意外找回了壮年时的感觉,
“偽君子,偽君子,偽君子—”
中原六合拳,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此为內三合,心气高昂,圆融无缺,
十分本领可以发挥出十二分威力,反之亦然。
岳不群將夏疆逼入绝境,不留余地,生死之间,郑州六合门那些良田广厦、美婢娇娥、金银珠宝、名声地位,暂时都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正好能一心打拳!
“让老夫揭开你的厚脸皮,看看下面藏著什么!”
夏疆大笑连连,拳头如雨点落下,笼罩住岳不群,他暗自鄙夷,鄙夷半刻钟之前的自己,竟然向这么只弱鸡投降认输。
现在形式逆转了,林平之他要,辟邪剑谱他要,岳不群的命,他也想要。
菩萨背后。
“我爹不会有事吧?”
岳灵珊挣扎了两下,见岳不群落入下风,心中焦急起来。
“放心吧,岳先生必胜!”
“你怎么知道?”
“夏疆的年岁,至少大了二十岁,未入先天,气血衰微,这是常理,按说齿动牙松,
就不能嚼硬东西,嚼几下,也还好,持久下去,必定会出问题,你看他这样子,一时片刻肯定拿不下你爹。”
张玉笑道:“岳先生的手段,都在后面呢。”
他这番话,六分真四分假。
夏疆气力不继是真。
现在能压著岳不群打,得益六合拳的精妙,以心动意,用意去调动气力,说白了,给自己催眠,透支身体,效果与兴奋剂差不多。
但岳不群根基受损,心境也有问题,就看两人谁先崩不住了!
“希望如此吧。”
岳灵珊稍稍宽心,倒不全是因为张玉这番话,还有小姑娘对父亲的崇敬心理作怪。
“清风送爽!”
岳不群脸色微寒,连退数步,將墙上插著的火把,扫向夏疆,藉此空挡,双腿踏墙,
借力纵身飞跃,青锋直刺对方面门。
“这招怎么有点像—”
林平之躲在神坛前,一行盼著夏疆伏诛,看得极认真,见岳不群下意识用出那招剑法,与他们家辟邪剑法的一招极为相似。
“钟道抉目?”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一来岳不群出剑太快,与自己和爹爹拆招时相比,天壤之別,他看不实在。
二来江湖上剑法何止千百,武功也不可能凭空出现,创造者融合自己所学,创立新法,更是常理,许多武功说不定同祖同源。
有几招形似,也属正常。
“虎抱头!”
夏疆打开火把后,双臂曲起,向青锋挡去。
“当!”
一声金属脆响。
“金刚罩?他和少林寺还有渊源?”
岳不群眉头微皱,手中长剑晃动数下,將袖襟破开,露出藏在里面的铁臂护腕,原来如此,夏疆敢赤手空拳对敌,既是仗著拳法精妙,还有外物依仗。
“岳某听说,先天境大拳师,周身圆融,滴水不漏,无需假借外物,但凭一双拳头,
对战百般兵器,步步向前,夏老拳师只担得起一个『老”,还当不起一个『大』啊。”
“彼此彼此。”
夏疆背对庙门而立,交手五十余招,岳不群用剑,却打得极窝囊,十招有八招防守,
偶尔进攻也是浅尝輒止,自己虽然占了上风,却破不开守势,每次都差了那么一点。
“老夫的六合拳,当不得大,岳掌门的华山剑法,也算不上快,你我俱是不如人,哈哈~”
他故作豪迈,但已生退意,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內力消耗速度过快,无法支应太久,还不如趁著此时上风,寻机遁走,来日方长。
“你说岳某的华山剑法不够快?”
他淡然一声,扬剑上前:“那是你没见过真正的华山剑法!”
庵外的雨停了。
夏疆神情微滯,岳不群身上重新恢復自信,好像他还有別的依仗。
“莫非·莫非方才,他没用出真正实力?”
菩萨背后。
张玉点头道:“看来岳先生要出绝招了。”
岳灵珊凝眉思索:“爹的绝招?我只知道太岳三清峰,他用过了啊。”
“既然是绝招,自然不会轻易示人的。”
华山派底蕴深厚,传承至少百余年,有几样压箱底绝技,也不足为奇。
岳灵珊摇头道:“爹还有事瞒著我?我不信。”
“莫非已经找到辟邪剑谱了?”
张玉心中暗笑,却是来了兴致,他全神贯注,盯住岳不群的手,武功绝技不是江湖杂耍,要的就是出其不意,让人看不清,胜负或许只在剎那之间。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是丈人,是敌人,还说不准呢。”
观音庵里,空气紧张起来。
“岳先生”
岳不群手提青锋,上前一步,气势镊人。
夏疆心中后悔,自己不该用『我未成名卿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那句诗,嘲笑岳不群是青楼女子,激他发怒,君子剑连春秋都读过,岂会不知诗词出处。
“岳先生,收了绝招吧!”
夏疆又朝庵门退了两步,临近门槛,他盯著长剑晃动出的寒光。
“何必弄得两败俱伤”
岳不群也不搭话,目光直勾勾看向大门,剑锋微扬,忽然高声道。
“动手!”
剎那之间,四柄长剑从门外袭来,寒光闪烁,攻向夏疆后背,他全身心牵扯在岳不群的绝招上,岂会料到庙外还藏著华山派高手。
“啊~”
夏疆惨叫一声,避之不及,四道寒刃从后心刺入,前胸透出,鲜血顺著剑身飆飞,这样的伤,绝无活命之理,身体『扑”地朝前倒去,正好倒在林氏夫妇身旁。
“这.这就是你的绝招—”
他抬头望向岳不群,伸手想去抓什么,最终无力垂下。
九名黑衣剑客衝进庵內,拱手道:“剑气堂来迟,请掌门恕罪!”
“起来吧!”
“掌门,这些人如何处置?”
一名黑衣剑客指著地上那几个活口,问道。
岳不群挥了挥手:“除恶务尽,一个不留!”
菩萨背后。
岳灵珊极度震惊。
“他们是谁?剑气堂是什么?”
她从来不知道,华山派还有这批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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