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晋中不怕死。
他以残疾之身直面藏匿身边多年的全性掌门,厉声斥驳。
但听到龚庆抽丝剥茧般道出埋藏心底的秘密,尤其是听到是自己的瞌睡引发龚庆怀疑,止不住惶恐。
是啊!
他早该死。
像他这样,活着就是一种罪。
他也没想着活。
当年。
他与师兄张之维下山,分成两路,寻找张怀义。
实际上。
他见到了张怀义。
张怀义知道他嘴严,又见他执着,便说出了天师度与仙人的隐秘之事。
那是几大门派联手封锁的秘密。
张怀义若是回山。
天师要么杀了张怀义,要么牺牲自己的命,传度张怀义。
他只能坐视张怀义离开,永远不再提起此事。
哪怕回山途中遭遇莫名势力的严酷拷问,手脚俱断,经脉全毁,也没有说出半个字。
可……
他已沦为一个废人。
速死是最好的结局。
上任老天师临终之际把他叫到面前,逼他发下重誓,永远不能自杀。
他才怀着这个秘密,苟活至今。
如今有人想掀开。
田晋中绝无可能答应。
他受尽折磨,没说出去半个字。
今日无非再受些折磨罢了!
田晋中面对龚庆的连番逼问,沉默以对。
“二太师爷。”
龚庆早有预料:“山上谁不知道你嘴最严,我本来就不是问你的。”
他掏出传呼机,召集某人:“进来吧!”
没多久。
门被推开,走进一个戴眼镜的高个道士。
田晋中尚未认出道士的身份,就见到那人体表炁流涌动,露出本来面貌,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年人。
他正疑惑。
少年人探出右手。
真炁流动,幻化出一条幽蓝色手臂。
“这是——双全手?”
田晋中心中巨震:“住手!你们两个孽畜,根本不懂……呃啊啊啊!”
幽蓝手臂贴在田晋中的印堂上。
田晋中瞳孔瞪大,发出痛苦的嘶鸣。
吕良的明魂术位列吕家第一,操纵记忆之能无人能敌。
“快把那部分记忆取出来,再把老爷子今天和关于当年的记忆都删了!”
龚庆露出一丝得偿所愿的喜意:“老爷子背了几十年重担,也该放下了……”
吕良额间生虚汗,语气就像是在回复苛责的黑心甲方,颇有些气急败坏:“办不到!你当我神仙吗?”
“老爷子又不是寻常的软蛋!”
“这是我遇到过最硬的灵魂,现在还能进行操作你就偷着乐吧!”
“想筛出什么情报,起码几个月时间。”
龚庆心头一沉,笑意尽敛。
他考虑过实施计划的种种意外,唯独没考虑过这种情况。
偷取田老的记忆,雁过无痕,与强取天师府的隐秘,差别太大了,后续难以收尾。
吕良催促道:“快关门,把个风,别让外人看到。”
龚庆默然不语,欲言又止。
事已至此,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他走到门口,把木门关上,扣上木闩,静静地看着吕良施术。
然而。
两人都没有发觉。
窗边站着一人,瞳孔是灿烂金色,正透过窗子的缝隙,目不转睛地盯着屋内发生的一切。
张铭道在天津曾近距离旁观过吕良的施术过程。
如今再看,感悟又多了几分。
吕良找到田师爷脑波的频率,用明魂术制造更大的灵魂涡流,接管前额叶皮层的神经活动,复制海马体中的已有记忆。
具体到神经突触的生长,脑电波的频率,电信号的解码,细节繁杂到难以考究,想想都令人头皮发麻。
他不相信吕良凭一己之力可以完成如此庞大的工作量。
合理的解释是:双全手能将这些繁复的细节,抽象成一个的概念。
正如每只蚂蚁的行为轨迹之于蚁群的运动,笼统称之为灵魂操控。
至于双全手为什么能做到……
张铭道看不真切。
或是本能,或是天演。
王也通过风后奇门也能掌握周天内的一切变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月亮西移。
吕良长嘘了口气,立刻催促道:“掌门,我们快离开,东西到手了!”
“嗯。”
龚庆没什么谈兴,转身便走,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疲惫的声音:“小羽子,回来!”
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
他面色沉重,脚步顿止。
全性者,为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
世人视全性中人为洪荒猛兽,灾殃祸报,可全性,从不是断情绝欲的代名词。
他费尽心机,不惜代价也要获得当年的隐秘,上山三年,却也真的尊敬这位坚韧的老人。
“你疯啦!”
吕良不解:“事情办完了还不走,你要找死吗?”
龚庆思量片刻,回过头,走到刚醒过来的田晋中面前。
“谋划三年,终究让你如愿了。”
田晋中黯然道:“现在让你回头是不可能了吧!”
“嗯。”
“一走了之?”
“是。”
田晋中脸色骤变,破口大骂:“什么全性保真,不过是恣意妄为的畜生,自以为横行天下,全是一帮只知破坏,没承担的狗贼!”
他修行未成突逢厄难,唯一的念想就是把这点秘密带到地下,可现在,什么都做不到,只觉自己一生荒唐,毫无意义。
“二太师爷,别说了,你这样太降格调了。”
龚庆知道田太师爷求死心切,心思沉痛,取出银针:“我明白的,您的命我背了。”
他身上涌出一股赤黄色的炁,流转于针上,更添一分锋锐。
寒光映入两人的眸子中。
田晋中一心求死,龚庆有意成全。
便在此刻。
屋外传来一声暴喝:“住手!”
声音方至。
整扇木门瞬间爆裂,黑影破空袭来,直奔龚庆。
龚庆躲避不及,以袖格挡,却觉小臂剧震,万般劲力在手中炸开,控制不住鬼门针,被打飞出去。
他这才发现,袭来的暗器仅仅是一截树枝,大惊失色:“来人实力高绝,快逃!”
龚庆甚至来不及出声提醒,身形一闪,窜出屋子。
吕良逃跑经验丰富,见状不妙,拔腿便走,反应之快更在龚庆之上。
两人逃出数步,忽觉月色一暗,月影全无,耳边风雷之声大作。
龚庆和吕良大骇,被迫回身反击。
可那人来的太快,出手全无预兆,上一刻肩膀微动,下一个瞬间,双掌印在胸前。
雷光跃动。
两人心口剧痛,同时被打飞出去,倒地之际顾不得伤势,更不敢有回击的想法,拼尽全力逃窜。
张铭道目视两人离去,顺手摘下卡在喉管表面,挤成一团的鬼门针,两根指头稍一发力,像捻烟灰般把钢针捏成铁粉,扬在半空中。
他转身走进屋子,面见田晋中,假意问候伤势。
“我没事。”
田晋中急道:“你快去通知天师府门人,追上那两个人,一个是全性掌门,假扮成小羽子,现在叫龚庆,一个听名字叫做吕良,会明魂术,杀了他们!”
“是,师爷!”
张铭道坦然接令。
他在吕良和龚庆的心脏里种下了五雷符。
那玩意儿能借助心脏跳动,向外界发送特定频率的电磁波。
即便两人远隔百里,都不可能追丢。
他不想干预吕良的解译工作,免得再遇波折。
不仅如此。
张铭道要消解自己在这场变故中突兀出现引发的破绽,骗过老天师。
他需要全性的血。
手机震动。
他打开一看,是白式雪捕捉到沈冲的踪迹。
“来的正好!”
张铭道眸生寒光,嘴角一咧,露出冰冷的笑。
(本章完)
手机站全新改版升级地址:https://m.biqusan.cc,数据和书签与电脑站同步,无广告清新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