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石铁生穿着从红都定制的中山装，坐在汽车的副驾驶座上，后视镜上挂着红飘带。
身后，是排成长龙的车队，每辆车上都坐着编辑部的好友，王硕、郑渊杰、钟阿城……
“出发！”
“呜呜~”
伴随着刺耳的轰鸣声，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杀向了南锣鼓巷。
“来啦！来啦！”
最先看到的街坊，第一时间嚷嚷起来。
道路两侧，全都是来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们，或站或坐，嘴上说出一两句“恭喜”。
方言亲自守在门口，当余桦载着石铁生出现自己的视线时，主动地走下台阶。
余桦匆匆地把轮椅搬出来，方言则打开副驾驶座的门，帮着把石铁生从车里抱出来。
石铁生眼里充满感激，千言万语最终化成一句“谢谢。”
“我们之间就甭这么客气了。”
方言把他抱到轮椅上，然后径直地推着他往院子里去，“进去吧，新娘子在里面该等急了。”
石铁生左顾右盼，宅子四周同样是张灯结彩，布置喜庆。
刚一进入大堂，就见四周都站满了人，一道道目光一齐地向他们投来。
陈西米的父母高坐在主座上，两把椅子是从方言那里搬来的紫檀木圈椅，逼格满满。
听到屋外吵闹的动静，端坐在床榻上的陈西米心里格登了下。
龚樰往外探出头望去，接着很快地收了回来，笑盈盈道：“人到了，别紧张。”
看着陈西米拘谨却幸福的样子，王祖娴眼神复杂，若有所思。
林清霞用手肘轻轻地碰了下出神的闺蜜：“怎么啦，羡慕了？”
王祖娴嗯了一声，小声呢喃：“哪个女人不想有一场婚礼呢？”
林清霞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前段时间，我看报纸上提到你跟齐钦……”
“停停停，那完全是子虚乌有，是记者瞎写的，我不就是接受邀请客串了下他的mv嘛！”
王祖娴直接来了套否认三连，不认识，不熟，毫无关系。
“我说呢。”林清霞瞥了一眼。
“不说我了，还是说说清霞姐你吧，你是不是也期待有这么一场婚礼啊？”
王祖娴露出玩味的笑容。
“我嘛，还好。”
林清霞一想到自己和方言两人在美国如胶似漆，蜜里调油，甚至还跑到拉斯维加斯的教堂里办了一场假结婚，心里已经非常知足，满满的幸福几乎快要溢出眼眶，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起。
王祖娴满腹疑惑，正要开口询问，就听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石铁生推着轮椅，余桦、王硕、侣海晏等伴郎团紧随其后，给整个屋子增添了几分热闹。
“啪啪啪。”
突如其来的掌声，把不断游离的心神拉了回来，王祖娴跟着拍手，欢送着两人来到大厅。
随后，“送家姆”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让石铁生和陈西米吃，还要问一句：
“饺子生不生啊？”
陈西米露出害羞的神色，轻声说了句“生”。
“声音太小，听不见啊！”
周围的人，一个个喊了起来。
大意基本上都一样，让她生！让她生！
眼见王祖娴和利芷她们跟着起哄，林清霞也笑盈盈地问了句：“生不生！”
朱菻、巩利她们眼里闪过羡慕之色，脑海里不知道想到什么，时而失落，时而迷惘，时而激动。
在众人的祝福声下，石铁生戴上大红，被众人鼓掌欢呼，一路送到了门口。
“噼里啪啦。”
很快地，胡同里响起了一阵阵鞭炮声。
方言向前来捧场的街坊邻居、左邻右舍，道了声谢，随后加入到送亲的队伍之中。
伴随着汽车声的轰鸣声，迎亲的队伍在人们的视线中，渐行渐远。
………………
车队在四九城兜兜转转了一大圈，被安排跟拍的摄影团队轻车熟路地拍了一路。
特别是经过北海公园和地坛时，石铁生透过窗户，远远望去，情绪如同潮水般翻涌。
婚宴的地点设在刚开张的华夏大饭店，归香格里拉饭店管理，金碧辉煌，高端大气。
毕竟，如今的石铁生不再是当年那个靠在仿古家具上画画来谋生的临时工了。
渐渐地，亲朋好友陆陆续续地到场，一张张酒桌都坐满了人。
龚樰、林清霞等人坐在伴娘的桌上，方言虽然这回没当伴郎，但是也被安排在伴郎团这边。
“方老师，听说您冲击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品有眉目了？”
王硕一边帮方言倒酒，一边问出在场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
“恐怕你们要失望了，这回我要写的跟诺贝尔文学奖不沾边。”
方言说自己正在写一部历史文学，算是之后上任《人民文学》总编的“三把火”之一。
听到是历史文学，而且是跟明朝有关，众人无不惊讶，没想到兜兜转转，方老师又干回老本行。
“我想了一阵，文艺创作不是为了参评获奖。”
方言说，如今的文坛里接二连三地冒出各种“文学奖”，仿佛文学作品拿了奖是硬道理，然而文艺评奖是文艺作品的评判标准之一，但不能把它当作唯一和最终归宿，必须避免“唯奖项”的怪圈。
“方老师这话说的一点儿也不假。”
王硕拍了下桌，自己可是在《顽主》的一开头就拿文学奖开涮，主角团把“三t”公司所办的授奖仪式，放到即将有一场时装表演的国际展览中心，搞得不三不四，公开地嘲讽这种野鸡文学奖。
“还是方老师的境界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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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桦嘿然一笑，特别是听到“文学创作要保持个性”，内心是百分之百地认同。
随后众人聊到了《虹猫蓝兔七侠传》，上影厂虽然投资了《千与千寻》，但也并不会觉得高枕无忧，反而是越发期待这部剧集比肩《变形金刚》长度的动画片，因而一直在密切地关注剧本进度。
就在有说有笑时，搭建的舞台上终于走上了一对像司仪的主持人，男的是赵忠详，女的是倪苹。
朱菻咋舌不已，“这是……”
龚樰一边鼓掌，一边笑道：“没错，都是岩子安排的，这排场不错吧？”
………………
这年头的婚礼，还没有形成后世那一套公式化的流程。
这种见所未见的仪式，对在场多数人而言充满着新鲜感，特别是陈西米穿着一身洋气的婚纱，被陈父牵着手，一步一步地引向石铁生，一路上都能听到台下的躁动，时不时地就会响起阵阵掌声。
在赵忠详和倪苹一顿胡吹海夸地赞美表扬之后，陈西米和石铁生彼此之间，相互佩戴戒指。
而后就步入下一个流程，那就是男女双方的代表分别说着各自的婚礼贺词。
代表陈西米的是龚樰，而为石铁生上台的自然也就是方言。
“咳咳，尊敬的各位亲朋，各位来宾：今天，我们怀着无比喜悦和深深敬意，共同见证一场非凡的结合——石铁生先生与陈西米女士喜结连理！”
“站在这里，我代表铁生的至亲好友，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感动。这不仅是一场婚礼，更是一次灵魂的庆典，一次生命光辉最璀璨的绽放。”
“铁生，我们的朋友，一位以笔为犁，在命运的荆棘地中开垦出精神沃野的勇者。他的文字，是困厄中的星光，是苦难里的哲思，照亮了无数迷惘的心灵。他比任何人都更深刻地理解生命的重量、局限与无限的可能。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活着”最有力的诠释，对“意义”最深沉的叩问。”
“而今天，我们更要由衷地赞美陈西米女士。西米，你不仅仅是走入铁生生活的伴侣，你更是他精神世界的同路人、守护者和启明星，就像铁生曾经为陈西米女士写过诗上一样，‘见到你就像见到家乡，所有的神情我都熟悉’，‘你来了黑夜才听懂了期待，你来了白昼才看破樊篱’……”
方言声情并茂地往下念，没有注意到石铁生和陈西米正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
“你们的爱情，就像铁生笔下的“地坛”，既是宁静的栖息地，又是思想的策源地，既是日常生活的依托，又是精神升华的见证。西米，你的到来，让铁生的“地坛”有了更明媚的春天，更广阔的星空，所以，在这神圣而美好的时刻，让我们共同为这对新人献上最诚挚、最深沉的祝福：
愿你们精神的琴瑟，永远和谐共鸣，在思想的星空下奏响永恒的乐章；
愿你们灵魂的相依，日益紧密深厚，在岁月的长河中成为彼此最坚实的依靠……”
说到最后，环顾四周，不禁把嗓门抬到最高，“铁生，西米，祝福你们！愿你们的爱，如星光永恒，如大地坚实，照亮彼此，也温暖我们所有见证者的心房！谢谢大家！”
“哗哗哗。”
掌声如雷鸣般响了起来，王祖娴撇了撇嘴，“真没想到连结婚贺词，他都能写出来。”
林清霞一想到当初在教堂里说的誓词，双颊微红，眼里异彩连连，“要不然怎么叫大作家呢？”
朱菻、巩利等人直直地盯着台上，就见刚刚慷慨致词的两人肩并着肩，快步地走了下来。
龚樰没好气地白了眼，“你说你，写的那么好，怎么就不帮我写一份呢？”
“下次一定。”方言狡黠地眨了眨眼。
“还下次！”龚樰很是无奈，自家男人说得天乱坠，可把自己的颁奖词彻底地比下去。
方言笑了笑，刚回到座位上，立刻就得到余桦、郑渊杰、钟阿城等人的交口称赞。
“方老师，那件事不知道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王硕敬了杯酒，“就是去客串吕乐要拍的那部《诗意的年代》的电影？”
此话一出，酒桌上立马安静了下来，一双双眼睛左看看王硕，右看看仿佛在沉思中的方言。
过了一会儿，方言道：“这件事我考虑过来，既然咱们编辑部的人都去，紫龙、铁宁、安逸他们也去，这么热闹的聚会又怎么能少得了我呢，何况也是为了宣传文学，我自然更要贡献一份力了。”
王硕听到他爽快地答应下来，准备明天就把这个好消息带给吕乐等人。
“不过拍摄时间上最好往后放一放。”
方言盘算着最好是明年第62届奥斯卡颁奖礼之前，客串出演《诗意的年代》。
“方老师，我和吕乐他们约好，您什么时候方便，咱什么时候开始拍。”
王硕咧嘴发笑。
“说到这个。”
余桦好奇地询问起方言具体回京肩负《人民文学》总编的时间。
“一二月份吧。”
方言说香江三联书店的工作已经交接得差不多，但是可能还要再去趟日本。
王硕、余桦等人面面相觑，“方老师，为何要去日本？”
方言没有把12月底日本经济泡沫危机说出来，而是提到跟松竹、角川映画合作的《入殓师》，不出意外的话，这部电影自己准备去申请参赛明年柏林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冲一把金熊奖。
“如果拿到柏林金熊奖的话，那岂不是方老师一个人就完成了欧洲三大电影节全满贯？”
余桦倒吸了一口冷气。
“可惜了不是华语电影，而是日本电影。”
方言略感遗憾。
“这不算什么，方老师。”
王硕摆了摆手，突然想到谢非导演、姜闻主演的《本命年》好像也要参加柏林电影节。
“是吗，这么巧，那到时候在电影节上可要跟他们聚一聚。”
方言倍感意外，就在此时，陈西米帮石铁生推着轮椅，恩爱的两口子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铁生，你这肾来之不易，可要好好保养。”
“没错没错，虽然今天是你的大日子，但这酒还是要少喝。”
“实在不行，就以水代酒，反正这水啊白酒啊颜色都不差，就是没有酒味而已。”
“………”
面对众人的千叮万嘱，陈西米笑吟吟道：“放心吧，铁生喝的只是掺了点酒的水。”
方言和石铁生相视一笑，拿酒杯敲了下桌，“既如此，祝铁生、西米百年好合，咱们干一杯！”
“干杯！”
桌上的所有人几乎异口同声，石铁生激动得面红耳赤，脸上挂着如菊绽放般的笑容。
21岁那年，双腿彻底背叛了我！自己没死，全靠着友谊！
真的庆幸有这么一帮知己好友！特别是方言！(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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