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用一下午的时间游览了郜云当地的制陶小镇,既能体验手工拉胚又?能淘到价廉物?美的纪念品,而且园区依山傍水,附近还有一座历史悠久的廊桥可供观赏,人文气息可谓满分。
晚饭自然没有eddie玩笑说的左宗棠鸡,智琳推荐了一家极具特色的炭火打边炉,牛骨浓汤铺底,涮料食材全部来自本地,新鲜程度肉眼可见。
而饱餐过?后的此刻,一行人坐在了城北新开的清吧里?,用怡情小酌来迎接夜生活的到来。
“嘉西姐,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氤氲灯光,驻唱乐队,以及手里?这杯远超及格线的长岛冰茶,郑嘉西挑不出不满意的地方。
她望向智琳:“你说,要是阿豪那小子知道我们跑这儿来喝酒,会不会气死?”
“可能会,这是降维打击。”智琳掩唇莞尔,“eddie哥打个电话怎么这么久,我看他那杯子里?的冰都快化完了。”
郑嘉西被“eddie哥”这个称呼逗笑了:“不用管,他工作忙又?有?时差,一时半会儿估计好不了。”
两人碰杯之际,身?后突然涌来一阵嘈杂人声,郑嘉西回头?扫了一眼,不是冤家不聚头?,走在最前面的那位浮夸商务风男士不是曹汎还能是谁。
曹汎倒是没发现她,还偏偏挑了个邻桌的位置,郑嘉西和他背对着背,想忽略都难。
四五个男人,坐下就是嬉笑怒骂,也?控制不好音量,曹汎做东请客,点了瓶店里?卖得最贵的红酒,两万八千八,引来一片阿谀奉承的起哄声。
“你们先喝着,东西随意点,我去趟卫生间。”
曹汎一走,细细碎碎的交谈便接踵而至。
“前段时间不是说他爸那厂子资金周转困难吗,怎么花钱还是这么大手大脚。”
“谁知道呢,估计有?别的路子呗。”
“他不是爱显摆吗,管那么多干嘛,要不是他今天非要当冤大头?请客,我才懒得来。”
其中?一位白衣男嘿嘿笑道:“要我说吧,他就是运气差点,他妈生了两个都是带把的,好在他弟弟年纪小,不然现在还有?得争,像我这种才能安心躺平,我姐出嫁前我妈就说了,以后家里?东西都归我,包括我姐收的彩礼,一分不少?全给我留着。”
“卧槽,畜生当上瘾了吧你!”
“有?本事让你妈也?给你变个能换钱的姐妹出来啊。”
紧接着又?是一片东倒西歪的笑声,郑嘉西忽然觉得口干,一仰头?喝光了杯里?的酒,看得智琳瞠目结舌。
“嘉西姐,你慢点喝吧。”
郑嘉西朝她微笑,摇头?安抚:“没事。”
曹汎折回后,那伙“塑料兄弟”就自动噤了声,毕竟吃人的嘴短,该捧的还得硬捧,从?身?家吹嘘到外貌,荒诞又?滑稽,直到eddie出现,那桌人的注意力终于慢慢飘了过?来。
“那鬼佬来郜云干嘛,这破地方有?什么好玩的,还一带二,吃得消吗?”
“哟,瞧不上人家的体力?要不你去比一比?”
这时有?人似乎认出了智琳,犹疑道:“那女的是不是原野电竞的前台啊?怪脸熟的。”
“不知道,我喜欢她边上那个穿皮裙的,嘿嘿,光看背影都够带劲。”
“你小子关注点又?偏移了啊。”
“还说我呢,你提原野是什么意思?汎哥听了该闹心了。”
曹汎轻蔑一笑:“我闹什么心,因为陈森?”
白衣男出来打圆场:“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咱汎哥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再说了,那陈森混得也?一般啊,颐州大学?毕业的又?怎么样??还不是灰溜溜地滚回郜云。”
“在大城市扎根哪有?那么容易,没背景没靠山的,人家再不济有?爹妈做退路,他有?什么?”
“我靠,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白衣男转头?问曹汎,“上学?那会儿的传闻是真的?陈森是他家那个老太捡回来的?”
“我在老许办公室亲耳听到的啊。”曹汎嘴里?叼了根烟,说话时烟灰一直抖落,“我就是看不惯这种人,明?明?什么都没有?,还拽个二五八万的样?子,真以为自己有?多特别,到头?来还不就那样?。”
“死读书的那帮人就是这样?的,心比天高,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飞出去的资本,还是那老太有?思路啊,随手捡一个,养好了不愁晚年,养坏了也?不用心疼呗。”
“哈哈哈,你回去问问你妈,说不定你也?是捡来的。”
“滚呐,我戳瞎你眼啊!”
……
如?此对话持续了很久,他们用自以为是的幽默,把别人的苦难当作笑料,然后在公共场合肆无忌惮地诋毁着,并且毫不在意周遭的视线,丑陋笑容好似一个个深渊泥潭,能把人性?翻搅到扭曲变形。
智琳早就听不下去了,她率先起身?,没好气道:“嘉西姐,咱们换个地方吧,这里?太倒胃口了。”
郑嘉西却不急不忙地看了眼时间,然后对根本不明?白状况的eddie说:“很晚了,帮我把智琳送回家吧。”
“那你呢?”eddie问。
“我又?叫了点酒,还想坐一会儿。”她晃晃手机,“在等一个重要电话。”
“那我送完她再来接你。”
“不用管我,我会联系代驾的。”
郑嘉西又?望向智琳,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很清醒,坚持要他们先走。
所谓的重要电话是借口,只为了把人支开,以防止她接下来的出格举动会牵连到他们。
郑嘉西不知自己的怒意因何沸腾,可能是从?他们拿女性?亲属说笑的那时起,可能是从?他们开黄腔的那时起,也?可能是因为他们对陈森和陈阿婆进行了毫无底线的编排。
同时她也?纳闷,明?明?是可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东西,自己怎么就沉不住气了。
没管那么多,也?懒得权衡利弊,等酒送上来,郑嘉西朝服务生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直接去隔壁桌,紧接着她也?拿起空酒杯,起身?在曹汎那桌寻了个位置坐下。
无缘无故多了个陌生女人,一桌男的都没反应过?来,而当那四瓶“顶级”红酒整齐划一地摆上桌时,他们更是目瞪口呆。
十多万的账单,郑嘉西当场刷卡付了。
曹汎终于认出她:“你是那天来接波仔的……”
“曹老板,又?见面了。”郑嘉西挥挥手,让服务生把酒全部启开,“这么有?缘,不如?我请在座的各位喝个酒吧。”
“是你。”曹汎饶有?兴味地歪嘴笑,“今天这么一打扮还真没认出来。”
剩下的人都傻眼了,回过?神来纷纷抱怨曹汎藏着掖着,有?个这么漂亮的富婆小姐姐也?不早点介绍一下,场面话说完又?继续在底下窃窃私语,眼神乱飞。
服务生分完酒就离开了,曹汎虽搞不清郑嘉西的意图,但免费送上门的东西他没道理拒绝,何况是这么贵的酒,每人一瓶说买就买了,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顿时对郑嘉西来了兴趣。
“干杯。”
众人纷纷端起酒杯,玻璃薄壁轻撞的声响像某种开场信号,耐不住性?子的人早已一饮而尽。
只有?一个人例外。
郑嘉西举起杯子,在一道道疑惑的注视之下,她慢动作似的翻转手腕,将?杯中?液体一滴不剩地倒入脚边垃圾桶。
“卧槽……搞什么。”
“不好意思啊,实在是难以入口。”郑嘉西缓缓拎起手边的酒瓶,盯着上面的标签,“这家店调酒是调得不错,只可惜对红酒的品控太差,这个年份和产区撑死了也?就千位数,老板今晚该偷着笑了。”
刚刚还在尬吹这酒的人有?些难堪:“那你还买?”
郑嘉西很有?深意地看他一眼:“没办法,来这儿不就是想当回冤大头?嘛,不然在家喝多好。”
除了曹汎,剩下的人都瞬间明?白她的意思,这是听到他们在背地里?讥诮的内容了,而郑嘉西接下来的话更加令人匪夷所思:“既然没什么好喝的,不如?一起来玩个游戏。”
“玩什么?”
她故意卖关子,把这些人的耐心和好奇心吊到临界点的时候,突然望向白衣男,又?指了指他隔壁的男人。
“你敢泼他酒吗,泼一次我给你一万。”
这是郑嘉西深思熟虑后挑出来的最佳人选,白衣男张口闭口都是钱,她料定了他会心动,钻进钱眼的人当然要用钱当诱饵才会上钩,而隔壁那个男人每次看白衣男的眼神都带着些许鄙夷,在这两个人中?间挑事,成功机率肯定不小。
一阵窒息的沉默过?后,被指定泼酒的男人破口大骂:“脑子有?病吧你!”
郑嘉西不怒反笑:“急什么,你也?可以泼他啊,等价。”
不知道她哪来的恶趣味,可连同曹汎在内,其他几人都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感觉,瞬间起哄声四起。
郑嘉西耐心等待着,只要白衣男肯开头?,再给点甜头?,那么剩下的人就会像抢饵的鱼群一样?前赴后继。
在人心涣散的前提下,唾手可得的利益就能把他们轻易冲垮。
果?不其然,白衣男咬着牙心一横,迅速泼出了第一杯酒,当收款音效响起的刹那,场面就逐渐变得难以控制了,刚开始还是带着玩笑性?质的嬉闹,到后来有?人被泼恼了,气氛就一点点微妙起来。
郑嘉西继续在旁边拱火,她又?说泼酒没意思,弹额头?打嘴巴才好玩,眼见这帮人下手越来越没轻重,表情也?越来越失控,甚至不用奖励就能一触即燃,她知道时机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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