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之后，楚棠得承认，石俊丰是他此前见过的心思最为深沉的人。
当他要拿石子胜做筹码来做交易时，石俊丰确实又惊又怒，一副要拼命的样子，但是，对方很快就冷静下来，不仅消了气，还笑嘻嘻地邀请他坐下详谈。
这让已经做好准备要动手的楚棠震惊不已，也为石俊丰的性情而心下发寒。
生死不知的儿子的安危都可以不顾，这样的人岂能让人不害怕？！
当石俊丰再问楚棠的来意时，楚棠很老实地交代了他的身份，以及擒下石子胜关押在县衙的事，顺便将石子胜已经泄露了他们石家来石县的目的也说了出来。
而他楚棠要做的交易很简单，那就是石俊丰带石家之人离开石县，然后他们县衙再放了石子胜。
石俊丰没有回答买卖做与不做，而是直接来了一句《冰魄神功》他已找齐全，如今留在石县，也就是想等能做买卖的人上门。
“你等等！”听到这里的许伟打断了楚棠述说，不敢置信地问，“小棠，你刚才说石俊丰已经得到全本的五境秘籍《冰魄神功》了？”
“是的，当时我听了他的话，也和许叔你现在一样，以为自己听错了！”
许伟又惊又怒：“神功都找全了，他们来石县的目的已经实现，还不走人，在我们石县搞风搞雨，简直欺人太甚！”
楚棠赶紧安抚他不要生气。
“等等！”许伟又意识到一个问题，疑惑地看着楚棠，“伱说石俊丰等着做买卖的人上门，什么意思，知道你要上门找他？”
楚棠摇摇头说道：：“也不一定是我，可以是郡衙其他人，总之武功要高。”
“什么鬼玩意？”
楚棠苦笑着又继续将故事讲下去：
石俊丰当时没有明说，只问楚棠修为如何。他当然不会暴露自己的底牌，说是四境境界。
石俊丰说四境不够，至少要有五境境界，不然这买卖做不成。
这倒勾起了楚棠很大的兴趣，一心想知道对方的买卖到底卖什么关子，就说他有一门秘技，爆发开来之后，纵使只有四境境界，也能越境杀五境之人！
还说如果石二当家不信，可以让人去郡城打听他楚棠的战绩。
石俊丰说打听来不及了，让楚棠展现一下实力。
楚棠想了想，同意他的请求，当即在他面前打出一拳，拳罡贯出两尺有余，然后说这是秘技爆发后的实力。
石俊丰大喜过望，对楚棠的态度热情了许多，不仅语气柔和了一些，还用热水给他泡了一壶热茶，请他品茗。
茶过三盏之后，石俊丰道出了他的意图，上来第一句话就差点将楚棠从椅子上震落——
他说他神功得全，还留在石县，最大的目的是为了引诱他的大哥，也就是石家当代家主石俊沛过来，然后与衙门的人里应外合，一道将对方拿下！
沃特？
纳尼？
可肉？
楚棠当场懵了，以为出现了幻听，半天缓不过神来。
接着，石俊丰解释，说他悄悄观察到大哥石俊沛最近一两年的时间，与一伙神秘人搭上了线，往来密切。
那些人以五境功法为诱惑，驱使他大哥为其办事。别的不说，最近他大哥就与人假扮其他身份，洗劫了蒙郡几家颇有传承的铁铺，抢了一些分量不小的玄铁。
石俊丰不知道他们到底意欲何为，但他偷偷调查，发现这伙人不是简单的山匪贼子，而是与某个组织有关。而这个组织目的不纯，又与朝廷统治有关联。
他怀疑对方是与朝廷作对的一方，说得明白一点，就是对方有造反的嫌疑！
当听到此处，楚棠想起铁面人和贾三娘几人，与桂郡的玄铁案有重合，而蒙郡玄铁连环案，九成九就是他们干的！
本以为是他们自己出手而已，没想到还牵扯到蒙郡五境世家的家主！
楚棠连忙问更多细节，想要打听出更多内幕来。
但石俊丰知道的也不多，只说打探出他们一伙在蒙郡和桂郡交界的地方有一个据点，具体在哪，他也不清楚。
楚棠失望之余，又问石俊丰，就凭他这个怀疑，就要出手对付自己的亲大哥？
石俊丰悲愤地说，他暗地里与自家大哥沟通过，让他不要与对方往来，但他大哥为五境功法入了魔障，无法保持理智了。
他们石家可是白道世家，在蒙郡向来有很高的威望，怎么能为了区区一门功法就将整个家族拖入险境呢？
造反诶，一个不察，就是九族尽诛的下场！
就算没有成真，可是只要与这玩意沾上一点关系，那就是死罪。
缁衣卫在侧，可不会管什么冤枉不冤枉，宁杀错，不放过！
他们石家数百条性命，在蒙郡活得那么滋润，他石俊丰绝不允许任何人将家族陷入族灭的境地！
哪怕是他亲哥也不行！
但是他亲哥已经听不进劝，甚至已经得到了别人的五境功法，有把柄在人家手上，无法脱身了。
既然已经没有回头路，那他石俊丰就得下狠手，将这无法控制的份子从家族剔除出去！
而他来石县折腾的原因，一是想为家族找一门五境功法——这点已经完成。
二是想将他大哥调离蒙郡，再与桂郡的高手合作，将石家家主留在桂郡，再也回不了蒙郡！
至于这个留，是生是死，他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石俊丰坦诚承认，有桂郡郡衙的人出手最好，由朝廷之人背锅，他回到蒙郡后可以名正言顺接掌家族，然后死不承认他大哥对那伙神秘人的承诺，与他们彻底切割关系！
楚棠感慨对方脑洞清奇，直接问：“你怎么能确定桂郡郡衙会有人来管这事呢？”
石俊丰说他也是赌一把，尽量在石县拖延时间，将事情闹大，就有很大的几率惊动桂郡郡衙的高手。
楚棠苦笑，承认对方运气不错，如果不是徐金鲁莽跑到郡城去，以许伟拖字诀的策略，石俊丰还真不一定能等到他的到来。
“我还有一个问题，你怎么确定我会与你合作呢？你上来就将自己的底牌给掀了，就不怕我扭头就将你卖给了你大哥？”
石俊丰摇头说你不会，在你报出名字的时候，就想起你与石子林有过冲突，还杀了石家的一个供奉。
“石子林是我大哥嫡子，向来为我大哥所宠溺。有他的因素，我大哥对你就不会客气。此外，供奉林杰是我大哥招揽过来的，你杀了他，我大哥也不会放过你，不然他无法向其他供奉交代。”石俊丰说了大实话。
楚棠唯有苦笑，嘴硬说我可以坐山观虎斗，不掺和你们石家的破事。
石俊丰当场笑着说那就要提“买卖”了，没有交易，怎么叫买卖呢？
他石俊丰的交易很简单，那就是将五境功法《冰魄神功》与他楚棠共享，而他楚棠只需在关键时刻，与他一同对付他大哥而已。
顺利的话，都不用他楚棠出手，只要出个面，打着衙门的名义即可。
楚棠对什么五境神功自然没有什么需要，不过白拿一部五境秘籍，他也不嫌烫手。
他用不着，许伟他们用得上啊！
这买卖，很有搞头！
不过楚棠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说他需要考虑考虑。
石俊丰也不逼他，说石石俊沛已经在路上了，还有一两天才能到石县，还能给他一天左右的时间斟酌考虑，但是他希望尽快给出答复，不然他不好作下一步的安排。
楚棠点头认可，两人又做了一些简单的见面方式和时间的约定。
然后，楚棠告辞而去，后面就是遇到石子林等人的事了。
许伟听完，半天没反应过来，感觉脑袋一下子被塞了很多信息，无法运转。
他没想到楚棠出去半个晚上，竟然遇上了这么曲折这么多的故事，有石俊丰要出卖亲哥的“交易”，还有石子林与供奉的追杀。
无论是哪一件，都让许伟感到震惊与震撼。
“小棠，你等等！”许伟摆摆手，一副虚了的样子，扶着老腰，“你让我缓缓，我先缓缓。”
楚棠笑着不说话。
沉吟半晌之后，许伟思路渐渐清晰，他盯着楚棠看了几遍，问道：“小棠，你想要那五境功法？”
楚棠微微点头，道：“朝廷的功法，获取和偿还的方式都不容易。如果能有江湖上流传的功法到手，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不止我可以练，许叔你和徐金，乃至石班头，都可以拿来试试！”
许伟苦笑说道：“五境功法确实难得！但我已经五十，只怕用处不大了呢！不过小棠你和志锋都还有希望。功法就在眼前，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这一把确实值得搏一搏。”
楚棠笑道：“我还以为许叔你会一把拒绝，让我不要冒险呢！”
许伟这人向来不打没把握的仗，有时候往往保守过了头。
许伟冷哼一声，说道：“你先别高兴得太早。你考虑过没有，石俊丰真有齐全的五境功法吗？他真的会按承诺交给你吗？”
楚棠说道：“他和我说过，为了表示诚意，只要我们与他合作，他可以先给九成的功法秘籍，剩下的一成，事成之后再给我们。他这人倒也光棍，说他与朝廷之人合作，如果骗我们，将我们得罪死，我们将消息透露出去，他也没法在江湖上混了。”
“就算功法是真的，那他会成功吗？如果石俊沛实力超群，反击得手了呢？到时候我们身陷险境，怎么办？”
楚棠说道：“许叔，这就要看我们应对了。石俊丰以有心算无心，几率很大。再说了，我们又不傻，怎么会一上去就拼命呢，至多先露个面，看情况再选择动手呀。”
许伟笑了，道：“你总算还没有被五境功法失了心，迷了眼！但是，还不够！”
“不够？”
“你觉得石俊丰要卖他亲哥，真是因为什么勾结神秘人要造反，他担心家族安危？”
“许叔，我不傻的好吗！”楚棠大为不爽，“他们石家的人要争权夺利，我只是不想理会而已。不过，许叔，那伙神秘人我还真认为是真的。这与我在桂郡衙门的事有关，不好让你知道太多。”
“你能有这样的看法，那很好，说明你确实思考了。”许伟突然严肃起来，叹息说道，“小棠，你以前有些木讷，为叔总以为你这辈子就这样平凡下去了。但是你一场大伤之后，像是开了窍，人聪明了许多，办一些事时甚至可以说是很机灵了。可你还有一个很大的缺点！”
“许叔但说无妨！”楚棠谦虚说道。
许伟直直看着楚棠的眼睛，道：“你有时为人处世还是很稚嫩，甚至说是幼稚天真也不为过！”
“啊？”楚棠大为惊讶，“这怎么说？”
许伟缓缓说道：“你有时把人性想得太简单了。确切地说，你不够狠！”
“许叔，我杀起人来自己都怕的！”
“杀人？”许伟冷哼一声，“杀人嘛，谁不会？给把刀，拎起来，一砍就是一条人命。但这只能说是最简单的当面砍杀。人性背后的事，才是真正的杀人不见血啊！没有狠辣的手段，没有足够毒辣的心肠，真的做不好这个。”
楚棠微微点头，心里苦笑，他两世都不过二十出头而已，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
许伟又说：“就拿这买卖来说，看似简单，但无异于与虎谋皮，不得不谨慎，不得不多做思量和准备。”
楚棠闻言心中一动，道：“许叔你肯定是有想法了，教教我？”
许伟摇头，道：“这次我不说，我做给你看！”
“怎么做？”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你真正与石俊丰谈妥了，真决定要干这事了，我就可以示范给你看。”许伟神秘一笑，“友情提示，与你关在地牢下面的石家之人有关！”
“地牢的人？”楚棠心痒难耐，恨不得逼供许伟，但见对方态度坚决，就是撒泼打滚都难以从中套出话来，只能耐心等待。
其实也没让他等多久。
当天，他赶到石志锋家，再次以嫁衣神功和神照经的真气为其疗伤。只半天功夫，石志锋就恢复得七七八八，活蹦乱跳起来。
第二天傍晚，他们身在衙门就得到消息：石家家主石俊沛入城了，就在猛虎堂院子落脚。
而楚棠也在当天入夜时分，到猛虎堂周边小心地晃荡了一圈，然后前往与石俊丰约定的地方，等到了石俊丰赴约而来。
石俊丰很紧张，也有点兴奋。
两人并没有浪费时间，楚棠直接说这买卖他们做了！
石俊丰二话不说，掏出一叠纸张，说是《冰魄神功》的誊抄本，有九成之多，剩下的一成，事成之后双手奉上。
接着，两人约定了一些后续事宜，然后才静悄悄散去。
楚棠回到县衙之后，将五境秘籍残本交到许伟手中。
后者来不及研究，拉着楚棠下了县衙地牢，让他好生看看，用心领会。
今晚，他许大捕头要教楚棠这侄子做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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