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之心一旦痛起来，往往会痛上整整一夜，直至白昼降临时才会有所缓解。
艾诺丝本来已经做好一夜不眠的准备，但米拉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她的古言虽然无法治愈与自己纠缠多年的顽疾，但却有效缓解了自己的疼痛。
皇女枕在鹅毛枕头上，回想着那个女孩的面容。
“真是一个…奇异的人。”
艾诺丝低声自语道。
一个自称挂着滑翔伞从天而降的少女，一个掌握三个古言的少女，除了用“奇异”这个词来形容外，艾诺丝没有别的选择。
艾诺丝轻抚着胸口，一时之间，她的脑海里对米拉升起许多思绪，又落下许多思绪，最后她沉沉地叹了口气。
“难不成是神派来的人？”
皇女摇头失笑道。
这种想法简直是天方夜谭。
整整三千年，这大地上都没有再出现过先知、天使，那一场重生日就像一个虚无缥缈的神话般，存在于各式各样的经文之中。
即使米拉在她自称是神派来的人，艾诺丝也不会相信。
首先她对那万民口中的神毫无信仰，其次她不觉得一个小女孩会是什么神的使者。“或许，米拉小的时候有什么奇遇…又或许，像自己一样有过一个并不美好的童年。
艾诺丝如此作想，她按了按胸口，感受到黄金之心的平静，舒了一口气。
皇女自小便是一位心脏孱弱的孩子。
那些懂得草药学的神甫修女们曾断言她活不过十岁。
但倚靠着这颗黄金之心，她终于活到了今天。
可凡事皆有代价。
而且代价的重量往往让人无法承担。
自己的母亲为这颗黄金之心而献出了生命。
而随着黄金之心一点点地吞噬血肉，她的感情也在一天变得比一天淡薄。
要不了多久，当艾诺丝最后的心脏都被吞噬时，她就将失去所有的情绪，如同一具会思考的人偶般在人世中行走。
那是一个残酷却可以预见的未来。
………………………………
红橄榄诗社很快就迎来了执行委托的日子，出发时间定在正午午祷之前，艾诺丝与米拉出现在斯蒂芬妮家门前时，诗社的成员都已经聚集了起来。
这趟委托当然不是人越多越好，据橄榄行会那里传来的消息，墓穴的通道仅仅能容纳两人并肩行走，所以红橄榄诗社决定挑选其中六人前往，其中四人跟随行会请来的神父深入墓穴，两人在墓穴之外接应。
行事缜密的艾诺丝很快就敲定好了此行的人选，她和米拉自不必说，擅长辅助的伊莲娜、异教徒科林、有诗人气质的卡伦，还有平民出身的莫娜都赫然在列，在这小队之中，他们分别担当不同的职责。
不久之后，诗社的人就马不停蹄地乘坐马车，前往橄榄行会所说的墓穴，越过摆满木制脚手架的工地，诗社的人便遇见了行会的一位主管以及行会请来的神父。
主管看上去肥头大耳，额头因为阳光的曝晒而泛着汗水。
“这位是西里斯教区的神父普雷。”
主管为诗社的几位成员介绍道。
一旁的神父则看上去面容肃穆，见到诗社的人时只是简简单单地行了礼，看上去很是孤僻。
“主管，请你为我们介绍一下眼下的情况。”
艾诺丝径直开口道。
皇女今日的装束与米拉遇见她的那一天差不多，同样是干练的骑手服，里面套了件秘银链甲，还有一双白色的丝绸手套，腰间挎着一柄长剑。
见到皇女，主管不敢怠慢，他连连指着墓穴，将情况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说辞也和红橄榄诗社之前听到的一般无二，无非是墓穴闹鬼，工人们不敢开工，但驱鬼后发现没鬼，需要人进去探查。
主管领着众人来到墓穴的面前，
透过幽邃的洞口，能望见里面漆黑一片，连物体的轮廓都模糊得不能分辨。
艾诺丝及众人点燃了火炬。
“过来驱鬼的神父，是普雷神父么？”
艾诺丝问道。
“正是我。”
普雷神父抱着一本经书道。
艾诺丝点了点头，举着火炬走在最前面，很快便来到了墓穴敞开的大门前。
墓门之上雕刻着种种图案，米拉好奇地看过去，那些图画上遍布着云雾、天使，还有星辰密布的夜空，分明是宗教画，但又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艾诺丝抚摸着墓门上的图案，
“…在这种偏远的城郊，居然会有雕刻精美的石质墓门。”
接着她转过头去，命令伊莲娜和科林跟上，剩下两人则等在外面。
几人准备好后，普雷神父便率先领着众人走入其中，一股沉闷的气息扑鼻而来。
阴冷的气息旋绕而来，将火焰吹拂得摇摇欲坠，火星纷纷飘落。
空气中弥漫着些许灰烬的味道。
墓穴的过道的两侧，放着一个个排列有序的陶罐，那像是骨灰罐，这里似乎是一个大型的墓穴群。
愈往深处走去，几人愈感到脚下湿滑，地上随处长着不知名的苔藓，古怪而粘稠，这足以证明，墓穴里富含湿润的水气。
呼！
阴风自墓穴深处呼啸。
艾诺丝拔出长剑，紧紧盯着前方。
神父普雷也皱了皱眉头，用眼睛仔细辩驳着前方的情况。
诗社的几人屏住呼吸，一句声音都不敢出。
米拉反倒是好奇地盯着深处。
许久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乎那仅仅是一阵风而已。
众人松了一口气。
走过几个拐角，模模糊糊的水声透过墓穴，来到众人的耳畔。
墙壁很湿滑，四处都是青苔，蔓延着刺入骨头的寒意。
等到他们彻底穿过狭窄的过道，举着火把迈向前方深沉的黑暗中时，忽然之间来到一个广阔的地方，那里似是一个天然洞窟，透过火炬的光芒，能看见泉水源源不断地从地底涌出。
“没想到这里居然有如此广阔的空间。”
艾诺丝低声道。
“看，那是什么？”
伊莲娜忽然指着一个地方说道。
众人回过头去。
而后几乎同时一震，
连米拉的眼睛里也闪过一抹惶恐。
一具具低垂头颅、双手合十的死尸，跪在洞窟的深处，而在他们前方，俨然是一座石质祭坛。
祭坛上满是发黑干涸的鲜血，勾勒出眼睛的形状，死尸跪着，一具、两具…伊莲娜足足数出三十三具出来，而在祭坛的前方，立着真教传统的三座石碑，背后是灰暗而扭曲的宗教画。
这些死尸们，是活活在这里跪着跪死的，死前还保持着祈祷的模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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