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潘可为应了一声，但是右手还是摆在桌子底下，一直保持着警惕。
来人推开了门，手端一个簸箕，簸箕里面放着木炭，木炭上面放着一把夹炭的火钳，此果然是顺达昌的伙计。
伙计一边往铁火盆里加炭，一边对李青林说：“这位小客官，外边的雪下得这么大，看来你今天是走不了了。我们店里上等客房即暖和又干净，我看你不如今天就在小店住下，等雪停了再走。”
见潘可为正要开口，李青林打断他的话头，转头对伙计说：“不了，等一会我去表哥刘正生那里挤一挤，他就在万通商号住，路不远的。”
伙计道：“万通商号的二掌柜是你表哥啊？认得，认得！这样也好，您省一晚住店的钱。”炭已加好，伙计退了出去。
潘可为和李青林把枪收拾好，二人再次喝起酒来。
潘可为有点埋怨地对李青林道：“你我也算是生死朋友了，我叫个客房让你住一晚也算不了什么呀？再说这住店钱也不贵，你还怕我付不起啊？”
李青林微笑道：“你别看这些伙计不起眼，他们的眼睛可毒了！像你这样打扮、这样身份的人住上等客房是很自然的事情，像我这样种地赶车的人要么去住大车店，要么去找亲戚朋友借宿。有时候一点点小小的细节如果不注意的话，就会引起别人不必要的怀疑。”
潘可为此时正夹着一筷子菜要往嘴里送，听到李青林的话，手中的筷子停在了半空，嘴里喃喃道：“不起眼的人……小小的细节……”
他突然将筷子上的菜送到口中，一边大嚼一边含含糊糊地说：“我终于想通了，原来是他搞的鬼。”
李青林等他把那口菜咽下，问他：“潘大哥，谁搞鬼了？”
潘可为笑道：“你刚才的话提醒了我，让我想通了一件事。我上次要去警官学校培训，这件事是通过组织内部的绝密渠道通知到我们站长，可以说在豫省只有站长一个人知道。两个日本人从什么渠道提前就知道了我的行踪呢？所以我一直在怀疑站长，但是一直没有证据证明他就是日本间谍。”
潘可为给李青林空杯子里倒了一杯酒，接着说：“我刚才仔细回想了接到通知后我都干了些什么，这件事唯一的可能就是我自己泄露出去的。”
李青林奇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你自己亲自告诉日本人不成？你活腻了？”
潘可为笑道：“我要是亲自告诉日本人，那日本人才不会相信，只会当着一个陷阱来看。那个通知来得很急，我接到通知后马上就拿着站长批的条子去会计室去借差旅费。记得当时出纳小伍随口开了个玩笑‘老潘借这么多钱，是不是站长派你烟花三月下扬州啊？’，我当时随口应了一句‘哪里是下扬州，是下杭州’。”
潘可为端起酒杯，道：“不起眼的人，还有小小的细节！小伍子，怪不得你三天两头上馆子逛窑子，还买了宅子包了个戏子，我说你哪来的这么多钱，原来是日本人给的！”
潘可为说完一口喝了手中那杯酒，咬着牙从牙缝中说了一句：“好日子过尽了，留着在黄泉路上过吧！”
潘可为的声音不大，可话语中透着凌厉的杀气，眼神中流露出阴鸷的寒气，李青林不禁打了个寒战。
时间过得很快，酒足饭饱后的李青林向潘可为告辞，潘可为拿出一把大洋，说是预付行动经费。李青林说什么也没接，只说无功不受禄，如果以后提供了有用的信息再付不迟。
最后潘可为收起大洋，叫上顺达昌的伙计，让他拿来一瓶酒，再切上一包卤牛肉猪耳朵给李青林带上。
告别了潘可为，李青林冒着漫天大雪向万通商号行去。
天色将晚，风冷雪大，街上没几个行人，万通商号里一个顾客也没有。商号也仅仅开了一个门面，伙计们闲在店里，就等着时间到了上门板打烊。
晚上李青林在刘正生的铺上挤了一晚，李青林问起了万通商号的生意和今年分红的事。
说到生意和分红，刘正生有些自豪地说：“今年商号生意很好，县城新开的铺子很赚钱。前天东家请账房先生估算了一下，一百大洋股份一年大概能分二十四、五块红利，你就等着年底拿钱吧。”
李青林现在手里又有了造枪分得的几十个大洋，他决定再投五十大洋进万通商号。
腊月就要再娶一个，战争爆发以后的情况现在还未可知。万通商号也算是根深蒂固，盈利稳定，趁着现在手里有点钱，给姜美枝和卫三丫各入一份股，也算是给她们每年一份稳定的收入。
李青林的想法自然得到刘正生的欢迎，他急着就要拉李青林去见东家。李青林笑道：“你明天把我的意思转达给东家就行了，我今天也没带现钱，就算是东家同意了，今天也不能交钱写字据啊。”
两年多以后日军就要打到这里。前世李青林曾看过相关资料，凡是日军到达的地方，中国民族工商业都遭到了重大打击，许多老字号纷纷闭门关张，万通商号将怎么办？
李青林问刘正生：“商号以后有什么重大的决定吗？”
刘正生道：“东家在秋天的时候去了一趟天津，亲眼看到小日本在那里闹得挺欢腾，他回来以后就召集我们开了会，说是要把买卖分散开来，叫我们多出主意。听说为了保险起见，计划先将三分之一的资本转往西安，那里生意也不小，即使开头几年赚不了多少钱，也不会亏本。”
刘正生最后说：“这只是东家的想法，最终还是要你们这些股东最后投票决定。”
李青林知道日本人最终没有打到西安，现在将资本转往那里应该是最安全的，李青林自然会同意。
李青林又问他：“所有的人都是这么想的吗？”
刘正生答道：“也有人不同意！有人说县城正和百货店今年生意特别火爆，现在也在找合作伙伴。我们有了资金可以和他们合股做，这样既省事又可以多赚钱。但是东家坚决不同意，说日本人最不可靠。”
李青林问道：“正和百货又要扩张？他们准备在那里开分店？”
刘正生道：“听说他们准备到万林县开分店。最近又听人说王常善家已经和他们谈好了，万林的分号由他们两家合股，开年以后他们就将去万林县找铺面。”
日本人想进军万林县，并且王常善这个本地人也参合进来了，这可是个新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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