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身前则是一个泥雕彩塑的像，挽了一个道髻，慈眉善目，宝相庄严，看上去莫名有些眼熟，他一手持白拂尘，搭在胳膊上，让人惊异的却是那道士穿的却不是八卦道袍，而是袈裟，十分古怪。我扫过一眼，心中大略就明白这约莫是这一派的开山祖师，结合佛道二派之长的大拿了。
我心中闪过许多念头，见身边的木子涛走到神婆身旁的蒲团边也跟着跪下，行叩拜之礼，原本打算也跟跪下行礼的，却想起自己始终不是本派弟子，放在从前，最多也就算个外门子弟，我要跪拜开山祖师，也许人家还不屑认我。
但该做的礼节还是要做足，我来到泥像面前，左手抱右拳，行了个作揖礼，纳头拜下，长躬到底。
神婆叩拜完之后，看到我的动作，眼中闪过一抹赞许之色，颔首道：“不错，过来。”
我这才走到她身边，学着他们二人的动作，盘腿坐在蒲团之上。
神婆神色复杂，道：“我那日为破结界，强行提力，不料那结界霸道如斯，竟震破了我的心脉，虽仗着在这观里休养生息了一段日子，勉勉强强抱住了这条老命，但断了的心脉再不能复原，如今恐怕时日无多了。在我追寻先师而去之前，我须得给你们安排妥帖，才算了了我一桩心愿。”
我听她的说法，字里行间透着哀戚，一惊，抬头看去，却看到神婆悲天悯人的看着我，我嗓子眼一堵，想说什么便没再能说出来。
“师傅！”木子涛惶然大叫，“何苦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师傅您老人家绝对会寿比南山福如东海的！”
“够了。”神婆淡然的打断他的话，“这就是我的命，我命该如此，不必多言。你闭嘴吧，我有些事要跟梁栋说。”
木子涛似乎有些不服气，想要再说话，被神婆冷冷的睨了一眼，便不敢再多说什么，愤愤闭上嘴巴。
神婆看着我道：“今日叫你来，有三件事。”
我低头恭敬道：“但请大师指教。”
神婆发出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道：“第一件事，便是我要收你入我门下。”
我猛然抬头，吃惊的看着她。
她不为所动，继续淡淡叙述道：“我派大慈教，信奉的乃是由道入佛、佛道双修的慈航天道圣人，我派修习的也是佛道二派的长处，不拘一格。只可惜现如今人心浮动，世情不古，佛道二派当初斗的你死我活，道教惜败以后，原以为佛教就会大盛，岂知现在的人再无几个心诚之人。即便皈依道教佛教，也是为了心中贪念，为了祈求获得名利，无渡人之心，无渡人之慧。佛教二派，自此一同衰败下来。而我大慈教，当初为二派所弹压震慑，原以为永无出头之日，但现如今看来，此事有了一丝转机。”
她双目如炬的看着我，笑了，“那丝转机，就是你。”
没想到神婆这么高一顶帽子往我头上扣来，我没半点准备，顿时头皮有些发麻，下意识的推拒道：“大师言重，我哪有那样的才能，您真是太高看小子了，要说转机，木子涛才是吧，他……”
“闭嘴！”神婆竖起眼睛，忽然厉声打断了我，我吓了一跳，见她神色冷厉，颇为威严，不敢撄其锋芒，马上垂眉低目，不再顶撞她。
神婆喘了口气，道：“这事你不必再有其他说法，我说什么便是什么，再有，如果你想把你身上的小鬼驱走的话，我就得动用我派禁术，抽魂剥魄之法，要动用这个术法，必须是我门下弟子方可，你若不愿意，现在便滚。”
木子涛在旁边，低声唤道：“师傅……”
神婆斩钉截铁道：“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说罢，又转向我道：“如何？你是要滚，还是要留？”
我心中一凛，听她说的决绝，当下犹豫不决起来，我要是能从神婆这儿投机取巧，学到一些小把戏，还是挺乐意的，但是听神婆的这说法，居然是想让我担起把大慈教发扬光大的责任，这就让我有些怵了。先不说我半路出家的半吊子，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就说我现在光是自己的事情就已经焦头烂额了，哪里还有精力再来应付这个？再说，不管是佛教道教，皈依之后不都得吃斋茹素，六根清净，从此茕茕一人独活在这世上？
可是神婆这说法，是在逼着我做选择。这个选择关系重大，不光是牵扯到我去留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如果我当真选择了现在走，估计就得罪神婆了，到时候不说她和木子涛再能从钱穷手下庇护我，恐怕不对我趁机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我咬咬牙，在得罪神婆和担负责任中间徘徊了几秒，无奈的站起身来，再郑重跪下，额头触底，拜道：“弟子拜见师傅。”
神婆这才眉目舒展，温和道：“好。”她一指放在泥塑前香案上的一碗茶，道：“既认了我这个师傅，不给我敬杯茶？”
我一走进门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杯茶，原以为是给神婆，不，给师傅自己准备的，没想到却是设了个埋伏来诓我的，我心中叹了口气，面上不敢有丝毫怠慢，忙两手端过茶杯，恭敬双膝跪地，低头抬手，把茶杯送到神婆面前，道：“请师父喝茶。”
神婆不言不语的接过茶杯，啜了一口就随手放在一边，道：“你可要取个道号？过去我派入门弟子都须得取一个道号，只是如今世俗变化，你若不愿意，不取也可，往后就是要娶妻生子也没有问题。”
我忙道：“道号便不必再取了，请师父直呼名字即可。”
神婆这才道：“也罢，你起来吧。”
我长吁一口气，鬓间已然渗出了许多汗珠，爬了起来，再次盘腿坐下。
神婆神色缓和了许多，看着我的目光里也有了善意，道：“你不要怪我做出这种事来，实在是祖师托梦，不可不为。我大慈教艰难绵延十数代，我不能让祖师们的基业毁在我青云子的手里，将来只恐你师兄明真子和你师姐栖云子都有大劫数，若你能帮衬一把就尽量帮衬，若实在无能为力作罢便是，不能让我大慈教毁于一旦。”
我到现在才知道神婆的道号原来叫青云子，木子涛和杜潇潇也有道号，不过他们平日里从未以道号相称过，可见教派没落，又被世俗化侵袭，也没了以前的规矩了。
只是，听着神婆的话，着实让我暗暗心惊，怎么听她这口气，不但杜潇潇有生死劫，连木子涛也栽进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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