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笑了。
“还有。”她艰难地抬起了手，她怕自己再不说，恐怕就没有机会再说了，“我手机里有一段录音。一切事情，都是小J做的，他是为了替书遥复仇……”她疼得差点晕过去。
那阵阵临产前的阵痛和宫缩越来越强烈。
她有一种感觉，孩子就要出来了！
“拿着这段录音，起码能把他拘捕，这样，他就再也伤害不了你了……”她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容若已经把她送进了急救室里。
医生早已准备好了。
只待沈婉被推进待产室里，她身上的裤子已经被解了下来。
大量的液体涌出。
“一定要生了。”医生脸色凝重，“都已经破水和来红了，拖不了了。”
容若点头：“我知道，一切拜托了。”
对方诧异了一下：“容若，你难道不跟着进手术室吗？”
容若摇头。
他揉了把脸：“我已经联系了默言，一切拜托你了。”
在主刀医生不解的眼神里，他走出了抢救室。
沈婉身上的血迹沾染到了他的衣服上。
他坐在抢救室前的长椅上，微微地发起了愣。
沈婉因为心脏问题，已经被打了几剂强心针。
但是，这也只能说是起预防作用，谁也不能保证，沈婉会不会在手术期间，忽然心跳停摆。
毕竟，她的心脏支撑到这个时候，已经是不容易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眼泪，一颗一颗地掉落到手心里。
黑市上所有的心源一夜之间，好像全体消失了一般。
他知道，或许，是因为有人动了手脚。
是谁，他心底也有数。
可是，他不能看着沈婉死。
就算他死，他也没有办法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死去。
所以，在一直找不到心源之后，他已经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只希望，沈婉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不要怪他太过残忍……
身前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他抬起了头，就看到了迎面而来满头大汗的默言。
他站了起来，默言喘息着：“一切怎么样？”
容若淡淡地道：“沈婉应该进手术室了。孩子实在藏不住了，孩子应该能平安，我担心的是沈婉……”
默言奇怪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不去？”
容若自己是一个医生，他心脏也强大得很，别说他不敢去看女人生孩子，这种事情，默言打死也不会信的。
他很天真地道：“看着自己孩子出生真是件很奇妙的事情，虽然对我们这些学医的人来说，矫情了些，但是，真的会让人觉得母亲很伟大的，每个男人，都应该爱怜那个为自己生孩子的女人！”
容若苦笑了一声：“我不去。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默言撇唇：“我知道，你不是说心源找到了吗？在哪里？”
容若却答非所问：“默言，你今天一定要在这里。婉儿在里面生孩子，随时都可能有意外发生。万一……一切都要靠你了。”
默言却越听越怪。
“难道，沈婉如果要进行心脏移植手术，你也不打算在她身边吗？”
容若忽然就脱下了身上的外衣。
“沈婉一切，拜托了。”他把自己的外衣递给了她，“如果，她完成了心脏移植手术，请把这件衣服给她，告诉她，我只是去还一场债，以后，可能我会回来的。”
默言顿时手脚冰凉。
“纳兰容若！”他拍开了那件衣服，“你根本就没有找到心源对不对？”
容若没有说话。
他默认了！
默言眼眶全红了：“你，你难道是要用自己的心来救她？纳兰容若，你以为你是比干？取了心，还能活下来？”
大颗的眼泪掉了下来，他狠狠一拳过去，却没能真正打到那人身上：“你这个蠢货！你让沈婉知道了，怎么活？”
“我不在了，为了孩子，她必须得活着。”容若的眼眸却一片淡然，“有容翊，有容皓，我相信，她暂时都不成问题。以后，她也还能找一个爱她的男人……”
更别提，他已经把所有的不动产变卖，只剩下两人现在住着的一套房子之外，那些钱，他全部存进了他的户头里，密码沈婉也是知道的。
这一切的嘱托，他放在了衣内的小袋里，天天贴身放着，沈婉拿过了衣服，自然就能知道一切。
他笑了：“我还能把我其他的器官捐给别人，替我孩子积德行善……”
“你他妈是个混蛋！”默言不顾自己现在在医院走廊，大喊出声，“我不答应你这样做！我不会谋杀你的！”
容若却转头走向了沈婉的手术室：“不用你谋杀。如果到了那种时候，我起码知道八十种把自己杀死的办法！”
默言几乎要冲上去掐住他的脖子，用力地把这人脑袋里那种愚蠢的想法摇晃走。
可是，他没有能够跑得动，追上眼前的人。
他只能看着，容若站定在手术室门口，轻轻地抚触着那紧闭的房门。
里面，沈婉正在生产。
没有意外的话，一般这样的手术，一个小时就能完成。
如果有意外，一个小时之后，纳兰容若这个人，就会彻底从这世界消失掉……
默言控制不住自己掉落的眼泪。
他深呼吸着，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抽了根烟，不顾这里是禁烟区。
他必须保持最平静的心态。
虽然他曾经成功完成过一例心脏移植手术，可毕竟，这在本港完成的难度还相当大。他必须保持最好的状态，才能零瑕疵地完成这场手术！
很快，容若原先约好的专家们都已经来了。
他们围在一起，研究着沈婉的病情，在做最万全的准备。
除了默言之外，没有人知道，他们等会要移植的心脏，就来自眼前这个还靠在门上，无声地凝望门里的容若身上。
沈婉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医生为她打了止痛针。
因为心脏的缘故，医生给她一边输液，一边进行剖宫产手术。
她的尾椎处被打了两针。
折腾得她死去活来的疼痛，已经变成了麻木。
她凝望着头顶上的无影灯，心里却是一片清明。
坚持了七个月，孩子终于要出来跟他们见面了。
她不担心自己的生死。
哪怕她死去，容若也会很好地把孩子照顾成人。
她只希望，自己还来得及看孩子一眼，记住他们孩子的模样……
她唇角弯起了一丝美丽的弧度。
医生在旁边声音却是轻柔：“不要担心。虽然孩子早产，但是我们会把孩子放到保温箱里照顾的。7个月出生，比8个月出生的好多了。不担心哈。”
沈婉感激地道：“谢谢你医生。”
“有什么不舒服的吗？”护士也轻声细语地咨询着，“如果疼，要告诉我们，心脏如果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也一定要说。”
沈婉刚想说话，腹部传来了一丝轻微的疼痛。
她眉头皱了一下。
哪怕被打了大量的麻醉针，她仍能感觉得到，腹腔被打开的那一瞬，有什么迅速地涌了出来。
她的视线被帘幕遮挡着。
她想，她也没有勇气去看自己被开膛破肚的情景。
她阖上了眸子，心脏处一阵阵的发紧。
她及时地出声了。
新的强心针，同时被注入了她的体内。
坚持住。
她对自己默默地道。
手术里是是一片漫长的沉默，只听得见手术刀碰撞的声音。
直到一声虚弱的婴儿啼哭声响起。
沈婉整个人身子一震。
孩子出生了！
“让我看看孩子……”她眼前一片昏黑，就连喉咙也干涩异常。
孩子剪好脐带，一边二刀在缝合伤口，一边一个好心的护士把孩子放到了她面前。
“恭喜，是个男孩子。”护士说话轻声细气的，沈婉差点就没听清。
她的视线都凝注在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家伙身上了。
他被包在了白色的大方巾里，白皙里透出粉红的脸蛋上，五官相当精致，挺翘鼻梁，大眼睛鬼灵精怪，小嘴巴长着，哇拉拉地哭着，却没有见半滴眼泪，十足十一个缩小版的纳兰容若。
沈婉笑了。
“孩子很健康，不过因为他没有足月，体重没有达标，所以我们要把他放到保温箱里观察一段时间才能把他还给你们……”
护士的话还没说完，眼前的人已经双眼一翻，彻底昏死了过去。
她尖叫了一声。
正缝合伤口的二刀叱骂了一声：“做什么？！”
“她昏迷了！”
旁边的心电仪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手术室里一阵兵荒马乱。
“马上抢救！”
大剂量的强心针被注射进了沈婉的体内。
大功率的电击用在了她身上。
她的心跳慢慢地恢复了。
只是，她再也没有醒过来。
孩子在她边上哇哇的哭着。
只可惜，母亲的眼睛，再也没有张开，看她一眼……
沈婉被送进了ICU病房里。
她发着低烧，虽然心跳继续，却没有苏醒的迹象。
“动手术吧。”容若咬牙。
专家们刚想点头，默言却摇头了。
“她现在的身子，就算移植心脏，也没有办法解决排异的问题。她虚弱成了这副模样，动手术，就是在找死！”
容若烦躁地来回踱步：“不动手术，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一天天耗下去吗？”
默言咬牙。
“你不要急。”他只能道，“再过两天，你给我两天的时间。”他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说他是私心也好，说他是还不死心也好。
他就不信，非得让容若死，才能救回沈婉！
容若找不到黑市上的心脏，不代表，他不能出手段找到！
每天医院里死那么多人，想个办法，自然能搞到心脏，别的事情，他顾不上了！
容若却看穿了他的内心。
“你想干什么？”
“你让我别管你的事，你也别管我的事。”默言一拂袖，已经走出了病房。
容若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沈婉，一咬牙，也赶了上去。
“默言，你要好好的。替我们动完手术就好了，其他的事情，你不能想！”
“你管我脑袋里想什么。”默言没好气地拂开他的手。
容若叹了口气：“默言，我谢谢你。我也一直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按住了自己的眼睛，“你以为，我没动过那方面脑筋吗？但那是身败名裂的事情……如果东窗事发，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从事和医学有关的事情，甚至会锒铛入狱……”
“你连死都不在乎，你还会在乎这个？”默言冷笑着。
“我在乎的。”他却道，“因为我是当爸爸的人了。我也希望，给我的子女看见，爸爸哪怕是死，也不做违背自己道德的事情，我无愧于天地，也没有对不起他们。”
他笑了：“他们活在这世上，不会因为爸爸而蒙羞，那就够了。”
默言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这种蠢事，也只有纳兰容若能做得出来。
什么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他现在可真算是知道了。
他气急败坏了起来：“行。你纳兰容若爱惜羽毛，我许默言不在乎！这件事，我去做就好了！”
容若拉扯住了他：“你疯了，我不让你这样！”他急促地道，“默言，你就成全我吧！”
默言无言以对。
纳兰容若，你是一个蠢货！
绝壁是！
沈婉离开了。
桌上只放了一杯清茶。
茶水已凉。
小J却着迷地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杯沿。
那上面，仿佛还留着沈婉的体温……
书遥进门来的时候，就见到了他这副痴迷的表情。
他冷笑了一声：“让我猜猜，刚才是谁来了？”
小J猛地回头，看见了眼前的人，他眼神一阵闪烁：“你怎么回来了？”
他连忙起身，把门关上前，神经质地往外看了一眼。
走道上空无一人。
他却心里难以安定。
书遥连连冷笑：“我不回来，当然是你的期望。你不就是希望给我点钱，让我滚得越远越好吗？”
小J忍住气：“书遥，你说话公平些好吗？现在，我们可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有事在身，如果你被香港警方逮到了，我们可是都吃不了兜着走的！”
书遥眼眶通红：“我不在乎！我不能当个缩头乌龟，躲在国外什么都不理。”他的眼泪滚落，“我妹妹怎么样了？你有她的消息吗？”
小J避开了他的眼神：“我不知道。”
“行。”书遥咬牙，“既然你不知道，我就自己去打听！”
反正，要知道一个人的生死不是什么难事。
小J难以忍受：“书遥，你够了没有？你别像个女人一样婆婆妈妈的好吗？”
“我像个女人？”书遥反唇相讥，“你可知道，翩翩是我唯一的亲人，她是因为我才中弹的，你那些可恶的手下，居然把我抓上了船，还不许我回来……”
小J气不打一处来。
“行，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回来是吧？”
他打开了电脑，从里面调出了香港警方的官方网页。
“你自己看看！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书遥凑过去一看，顿时心魂俱裂。
上面赫然是通缉他慕容书遥的告知市民书。
被通缉，还不够让他震撼。
震撼的是，里面说，他，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杀人犯，手里还有武器。
杀人犯？
他杀谁了？
他慢慢地转过脑袋，回头看着小J：“他们说我是杀人犯，我杀谁了？”
小J好整以暇地双手交叉在胸前，倚靠在书房门板上：“你杀了谁？你杀了慕容翩翩，你的亲妹妹！”
书遥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不，不可能！”
翩翩，死了？
而且，是死在他手里的？
他慌忙想解释：“不，我没有杀他！我是想杀纳兰容皓！我……我没有想杀我妹妹，老天……一定是纳兰家的人……”
小J怜悯地看着六神无主的他：“你现在先准备也是对的。毕竟，到时候被警方抓到，你也得向他们解释，你为什么要杀纳兰容皓。横竖，你都是个死。”
“你不要以为你能独善其身！”书遥咬牙道，“这一切，你都有份的！”
就连他的枪支，也是小J提供的。
小J却耸肩：“我起码没有杀人。你杀人的事情，纳兰容皓和纳兰容若都是目击证人，你以为他们会放过这个可以定死你的机会？香港没有死刑，但是你会被终生监禁！”
他摘得如此干净，让书遥简直绝望透顶。
阵阵悲哀的笑声从他唇角溢出：“小J，我算是看清楚你了。”他拿起了桌上的电话，递给了小J，“不如打个电话吧？报警？让警方来抓我吧。我没有所谓。反正，你拿了我慕容家的财产，解决了我全家人，也握住了我的把柄，你还有了自己更喜欢的人，我就成全你。”
小J眼神闪烁：“慕容书遥，在你眼里，我就是那样绝情的人？”
“不然呢？”书遥仰头大笑着，“你已经把一切都做尽了，还说你不绝情？小J，别矫情了！不过，你也别忘了。”他眼眸一眯，“就算是狗，逼急了都会跳墙。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们一块挣个鱼死网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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