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家兄朱由校 > 《家兄朱由校》第五百九十五章 今岁打老虎
    “走?呵呵……我徐家田地数千顷,奴仆上千,岂是一时便可变动的?”

    “没错,我就不信朝廷会不念及我祖先为朝廷出力之功,祸害我等功臣之后!”

    南直隶苏州城内,当一道道声音响起,一座规模宏大的府宅之中却也聚集了数百男丁。

    虽说是一座私宅,但该宅占地面积近八十亩,整处建筑分东、中、西三部分。

    东部明快开朗,以平冈远山、松林草坪、竹坞曲水为主。

    中部为以水为主,池广树茂,景色自然,临水布置了形体不一、高低错落的建筑,主次分明。

    西部水池呈曲尺形,其特点为台馆分峙,回廊起伏,水波倒影,别有情趣,装饰华丽精美,主体建筑为靠近住宅一侧的卅六鸳鸯馆。

    虽说看似面积不大,但其规模却已经比得上一些小的郡王府了。

    至于此地是哪里?恐怕那牌匾上的“拙政园”三个字已经足以解释。

    作为后世闻名的苏州四大园,拙政园由正德年间官场失意的御史王献臣扩建暂居,随后其子将其园输给了徐家,徐家因此入主拙政园。

    这一入,便是足足百年时间,而同为四大园之一的留园,也是同宗另一徐家的私产。

    虽说主次有序,但也看得出徐家的财力充足,不然不可能一下子购入两个名园。

    只是从万历年间起,徐家便已经开始衰老,究其原因是朝中无人,日渐可欺。

    到了天启年间,齐王主政,徐家才有了一些机会,在朝中有了几个六七品的子弟为其撑腰。

    邑陵的事情一经传开过后,徐家依仗着自家的几名官员,并没有选择变卖奴仆、家产,迁移海外来保命,而是选择了负隅顽抗。

    他们倒是要看看,如果他们不迁,那齐王是不是真的会将他们迁往昌平,为先代皇帝守陵!

    “我徐家的田亩,若是朝廷能吃下,那我们便迁移,若是朝廷吃不下,那也不是我们的问题。”

    坐在主位,徐家家主徐绩老神在在的说着,似乎他们家的家产已经到了连朝廷都无法收拾的地步。

    可面对他的桀骜,下面的徐家子弟并不觉得奇怪,而是觉得很正常。

    徐家盘踞苏州数百年,其田产数十万亩,奴仆上千人,佃户十数万人。

    除此之外,其家还有苏州城内两条街道的店铺,以及为其工作的数百伙计。

    这么一看,徐家简直比新政前的许多藩王府还要强势。

    这还仅仅只是徐家主家,分出去的旁脉也在江南各地混得风生水起。

    主家、旁脉的家产加在一起,徐家上千子弟占据的,是江南二百余万亩耕地,而他们的奴仆佃户也多达数十万。

    这里的奴仆和佃户并不一样,明代的奴仆主要由官赐奴和官奴所构成。

    如明太祖赐李善长卒百二十人为奴军﹐后赐以铁册﹐又谓铁册军。

    永乐时,凡从建文不附燕兵者多被杀,被害者的亲属全沦为乐户,编入奴籍。

    嘉靖以后,江南经济发达,富户尤多,有的富户蓄奴多达一两千人。

    凡此类奴仆都立有卖身契约,子孙累世不得脱籍。

    因此只要一个人犯了罪,成为了士绅的奴仆,那他的生生世世,子子孙孙都将是士绅的奴仆,除非有人废除这条律法。

    徐家的桀骜来源于他家中那千余奴仆,而江南各地士绅的桀骜也来源于此。

    他们自然不是想依仗奴仆和朝廷对抗,而是想的很清楚。

    既然朝廷选择田亩互换,那就拿出足够多的海外田地给他们,让他们把田地心甘情愿的交给朝廷。

    这样一来,不管是朝廷还是士绅,大家都高兴。

    徐家的想法如此,苏州城内的彭家、宋家、沉家、士绅,还有松江徐家、杭州孙家、钱家……

    这些各大士绅豪强在大明的历史进程种不断兼并土地,豢养奴仆。

    到天启时期,仅江南说得上名字的一城大家,其麾下土地便不少于十万亩,这数百大家加在一起,江南三省那一亿六千余万亩土地,有大半都被其所兼并,千万百姓都是他们的佃户。

    日前朱由检和洪承畴所获的士绅田亩,不过是许许多多中小士绅地主迁移后交出来的耕地罢了。

    真正的大头,还是得是看这些盘踞地方数百上千年的家族。

    他们和朝廷的矛盾不仅仅在于土地兼并的问题上,而是在于赋税的问题上。

    土地兼并在一定程度上对封建王朝来说不是坏事,例如历代土地兼并之最的宋代便是一个例子。

    虽然百姓已经被土地兼并和朝廷赋税弄得活不下去,但宋朝不管百姓死活,对士绅的兼并土地行为也熟视无睹。

    士绅兼并的土地越多,朝廷收起税来也就越方便,镇压起农民也就更得心应手。

    宋明两代的士绅区别在于,一个能收得上税,一个收不上税。

    天启初年他们不让朱由检兄弟二人好过,朱由检自然不可能让他们好过。

    徐绩的话虽然说起来振奋人心,但谁都知道,只要主政的是齐王朱由检,他们的大部分反抗都会迎来镇压。

    因此即便主家表现得很有底气,但一些旁脉还是早早变卖了家产,迁移到了南州、交趾之地。

    江南的士绅中,在走与不走的浪潮中犹豫,但犹豫往往致命。

    “过去两个月,江南之地又迁移走六十余万人,其中三分之二皆为百姓,三分之一为士绅豪强。”

    “殿下、朝廷需要兑给士绅的土地达到四千二百余万亩了……”

    七月中旬的齐王府承运殿内,洪承畴拿着迁移司的文册向朱由检询问,他眼底满是焦虑,而朱由检手中则是拿到了去年由英格兰国王查理一世派人送出的信件。

    前世一些人说崇祯可以开放民间团练来维持大明寿命,结果是即便崇祯没有下旨,但地方士绅早就已经编练民勇团练了。

    之所以让他们不顾朝廷,做出如此大胆的事情,是因为江南起义的奴仆们所提出的纲要。

    他们提出“铲主仆、贵贱、贫富而平之”的口号,直指压迫了他们数百年的富户和地主、官员。

    等崇祯自缢,弘光南渡的消息传到江南后,北方农民起义的滚滚浪潮也开始不断刺激着南方奴仆们的神经。

    随着局势动荡逐步加剧,南方各地的家奴们闻风而动,伺机发动起义准备改变自己的命运。

    在清军南下的前夕,江南苏州、松江、嘉定、无锡等地的奴仆操戈索契(卖身契文),踞坐索身契的奴仆多达数万余人,声势浩大。

    奴仆或佃农,将之前的主人捆绑起来,对之前主人施加的刑罚,他们都要加倍奉还,导致南方的士绅们惶恐不安。

    当清军开始南下时,为了保命的大部分士绅开始主动投靠清军,捐银捐粮来表忠心。

    清廷为了安稳江南局势,追击大明残余势力,因此开始陆续剿灭各地的奴变和佃变。

    在当时江南地区的奴变队伍中以“削鼻班”和“乌龙会”最为势大,尤其是兴起于金坛、溧阳地区的“削鼻班”最为突出。

    这些人打出“我辈何必长为奴乎?”的口号,希望能够摆脱永世为奴的命运。

    他们自称“削鼻班”,而所谓削鼻,并不是说他们要通过削去别人的鼻子来进行报复,而是因为明末江南为了避讳通常以鼻指代家奴。

    因此起义家奴们所谓削鼻,是要削掉他们奴仆的身份和世籍。

    然而颇具讽刺意味的是,他们以削鼻为名,力图摆脱贱籍,最终却被入关的清军击败,而清军对他们的惩罚确实真的削掉了他们的鼻子。

    清军抓捕了其中几个为首之人,史载‘截其鼻,悬之市衢,曰:班名削鼻,鼻削示众,遂斩之。’

    最终,这场历经几十年的江南奴变在康熙继位后被平定,但它的影响力一直持续到了雍正继位都还依旧存在。

    从这一事件里,朱由检能把握住的就是奴仆的力量,以及奴仆和地主的阶级矛盾。

    奴仆们并不惧怕地主,他们惧怕的是朝廷,因为朝廷承认主仆关系。

    可如果朝廷不承认这关系了,那会是怎样的后果?

    “我欲废除《大明律》之中关于主仆的律法,自明日起,大明不再有奴仆!”

    朱由检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他这话一说出来,十分了解奴仆和地主士绅矛盾的洪承畴就知道,江南的士绅这次是死定了!

    士绅们不怕朱由检派兵来镇压,因为这会折损大明的国威和皇帝的威严,更影响日后大明治国。

    他们更不怕朱由检来催他们交税,因为他们知道朱由检无法排出几十万精通算术的人来算账。

    从外部来的问题,他们什么都不怕,但他们怕的就是内部问题。

    当百万奴仆不再侍奉那十数万士绅地主,甚至还要对他们拔刀相向的时候,那士绅们就会跪着来求大明了。

    不过,仅仅是废除主仆律法,还不足以勾起百万奴仆的怒火。

    “自即日起,地方官府以身契价格赎回各家奴仆,士绅不得阻碍。”

    “赎回的奴仆移民四川、云南、广西、安西各省,每人发放耕地十亩,粮食六石。”

    “迁移者,每十户为一队,十队为一村,每村发拖拉机十台。”

    朱由检继续开口,而相比较之前给予他们自由的话,那现在的话就是给予他们自由的同时,再额外给予了一笔足够他们衣食无忧的钱粮和赖以生存的土地。

    洪承畴听闻他的话,也知道江南士绅距离倒下已经不远。

    官府出兵,催税,这是士绅和官府的矛盾。

    可奴仆出走,这就是士绅和奴仆的矛盾了。

    在士绅已经失去大量佃户的情况下,如果奴仆再选择出走,那士绅就完全成了空壳子。

    即便士绅有田亩百万,那又如何?没有足够的佃户帮忙耕种,没有熟练奴仆为其收税,那士绅只能看着田地长满荒草。

    想到这里,洪承畴在叹了一口气:

    “殿下,还真是深知百姓啊……”

    这么想着,洪承畴也起身作揖道:“这件事情,恐怕许多官员都会反对。”

    “他们反对无效,若是反对,便直接发中旨!”朱由检轻嗤一声,根本瞧不上朝堂上的那群虫豸。

    洪承畴见状也不再多说,而是建议道:“虽说如此,但还是得做两手准备。”

    “其一是必须派出军队,加强各城巡逻,以免奴仆之中有人心存不轨,恶意劫杀。”

    “其二便是必须派人监管奴仆们,让他们通过正规的手段来索契。”

    “其三就是补充地方官府的库银,尤其是江南三省之地的库银,以免士绅们交出身契的时候,地方衙门没有银子。”

    洪承畴提出三点,都是防范这次政策下发过后有可能出现的不安因素。

    对于这三点,朱由检深以为然。

    他如果记得不错,历史上徐霞客的家里就是因为江南奴变,继而牵连到了他家,导致他子嗣死的死,伤的伤。

    “此外……”洪承畴看了一眼朱由检,又继续说道:

    “殿下,若是取消了奴仆,那官员们应该怎么办?”

    “没了宅邸内的家仆还好说,可若是没有了衙门里可供驱使的奴仆,那便需要再招募一批官员了……”

    “十月在即,扩招官员不是难事。”朱由检开口打断道:

    “至于宅邸内的家仆也不用担心,民间的百姓和富农可以雇佣一些老妇,你们就不能?”

    朱由检的一句话表明了他的态度,洪承畴也不敢再多问。

    但是他知道,朱由检的这句话,很有可能会让大量燕山官员都反对他。

    原因很简单,在享受了年轻貌美丫鬟的伺候,以及随便驱使的奴仆后,一旦废除奴仆制度,那大明许多官员都将失去这些。

    以往是灾年,卖儿卖女的多,不缺奴仆。

    但现在朝廷不断迁移人口向外,又不准许豢养奴仆,那日后的供需需求就变了。

    人口变少,土地变多的内地,许多人都能好好生活下去,自然也就没有卖儿卖女的需求了。

    没了这些人,官员们即便想雇佣一些人在府邸内帮忙,却也没有那么容易了。

    别说旁人,便是洪承畴自己都有些苦恼。

    他的苦恼虽然没有写在脸上,却依旧被朱由检所察觉。

    对此,朱由检也在片刻的沉默后,在洪承畴动身离开前补充道:

    “皇店会组织瀛洲女、南洋女来内地从事家务活计,但工钱不会少,你让官员们做好准备。”

    “下官领命……”听到朱由检愿意让瀛洲女和南洋女来内地从事家务活,洪承畴心底松了一口气。

    他最怕的就是朱由检对人人都讲究平等,让官员失去奴仆后生活变差。

    这样一来,官员们怨声载道是难免的。

    好在瀛洲女和南洋女补充了这个空缺,这么一来,官员们即便有怨气,恐怕也不会太大。

    瀛洲女和南洋女在当地也是常常在一些人家干些杂物赚取银钱,这件事情洪承畴自然知道。

    她们的工钱基本上就是每日十文,哪怕引入中原,顶多也就十五文,二十文罢了,比以前雇佣奴仆还便宜。

    这样的事情,官员们肯定不会拒绝。

    带着这种想法,洪承畴缓缓退出了承运殿。

    在他退出承运殿后不久,齐王要解放奴仆的事情就彻底传开了。

    当天,出城传递消息的快马络绎不绝,官员们都清楚,齐王这次是抓住士绅们的死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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