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维莉也醒了过来，她的手在毛毯下捣鼓了一下，似乎在翻找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一个城防军士兵走了过来，敲了敲窗口，低声问道，
“小姐，您是这个商队负责人吗？我们接到通知，有一伙自称暮光会的匪徒在城外袭击商队，我们怀疑他们会伪装进城，所以需要详细检查一下您的商队···”
越野车后车窗降下，长长的毛毯盖住了维莉的身体，她抬起手，光洁的手臂伸出毛毯，将一张工作证展示在士兵面前，“还需要查吗？”
“你是联合工业······”
士兵接过工作证看了一眼，面色一顿，将工作证还给了维莉，“您稍等一下，我需要请示一下上面。”
然后士兵退到了远离车队的地方，用对讲机说了些什么。
过了片刻之后，他走了回来，恭敬的说道，“您请进。”
“还需要检查吗？”
维莉面色冰冷，冷哼一声。
“不用不用，”
士兵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您请进！”
他立刻后退了几步，拉远了与越野车的距离，商队车辆开始重新启动。
维莉板着脸，把车窗拉了上去，也几乎在车窗拉上的一瞬间，她长长的舒了口气。
然后她把手收回了毯子里，
“你是联合工业的人？”
何奥靠在椅子上，有些好奇的问道。
联合工业是温特市内最大的财团，整个温特市的大部分工厂、采矿船都是联合工业的产业。
“某种意义上算是，”维莉笑了笑，身上的毛毯缓缓涌动着，“不过我只是搞了一个身份，紧急的时候用用。”
何奥轻轻点头，随口问道，“你们是暮光会？”
维莉的动作骤然一僵，扭过头来，看向何奥，“你怎么···”
“很好猜不是么？正常荒野上的流浪者根本没有要进城的需求，也没有必要专门设卡拦截，除非这帮所谓‘暮光会匪徒’来自城市里面，”
何奥看着维莉仿佛看怪物的表情，平静的说道，“永恒密教袭击了你们据点，知道你们要回城，所以特意设卡拦截，看看能不能把你们抓起来，你们车队里现在应该装了不少从据点里带出来的东西？甚至还有没办法完全放在荒野上的武器？”
“你真的只有十二岁吗？”
维莉瞪大眼睛，一时间忘记了动作。
“其实我年纪可大了，”何奥昂起头，“叫哥哥。”
“幼稚。”
维莉瞥过脸去。
然后她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让何奥叫姐姐的事情，脸色一红。
“你看，我说我年纪大你又不信。”
何奥坐在椅子上，看着车队缓缓驶入城市，渐渐沉默了下来。
维莉坐在他的身侧，平静的注视着他有些稚嫩的侧脸。
她挪动着手掌，将毯子下的作战服穿好。
她刚刚为了避免自己的作战服暴露，特意把一只袖子脱了下来，光着手递工作证，连体衣要脱下袖子，连带着肩膀也都暴露了出来，所以她一直盖着毛毯。
等到作战服完全穿好之后，她小心的掀开毛毯，从座椅下面拉出来一个小箱子。
她在箱子里翻找了几下，翻出来一个全新包装的手环盒子，递给何奥，“你手环是不是丢了，这个给你。”
何奥扭回头看了一眼维莉递过来的盒子，这是特利森集团的最新款智能手环，顶配，价格差不多五千多联邦币。
何奥直接接过了这个盒子，拆开，拿出里面的手环，激活，绑定账号。
然后他抬起手环，看向维莉，“收款模式开一下。”
尹洛的父亲从小就教育他，不能轻易接受别人的礼物。
“啊？”
维莉一愣。
但是她看到何奥平静而又坚定的眼神，还是抬起自己的手环，开启了收款模式。
伴随着‘滴——’的一声轻响，维莉看了一眼自己的不记名收款账户的到账提醒，一时无言。
眼前的这个‘少年’，即便处于最危难的境地，也依旧恪守着自己的原则。
而何奥则坐在椅子上，好奇的把玩着手里的手环。
对于他来说，其实就是买了个新手环，只是区别是在店里买，还是在维莉这里买。
尹洛以前的手环都是儿童手环，没有这么多功能，不过他的账号绑定了父亲的信用卡子卡，虽然尹洛的家庭背了很多债务，但是资产也有不少，这点付款的能力还是有的。
虽然尹洛父母已经去世，但是在联邦的银行，人死亡后并不会立刻被注销账户，而是需要亲属带上死亡证明前往银行注销，或者等到债务逾期，银行起诉，毕竟银行也不知道某个人是不是真的已经去世了。
何奥一个个点开手环界面里的各种图标，研究了一会儿之后，又下了几个尹洛最喜欢的游戏。
维莉平静的注视着少年仔细盯着手环的侧脸，注视着少年稚嫩脸颊上浅浅的笑容。
她收回目光，看向前方，不自觉的，脸上也挂起了一抹笑容。
而在旁边的何奥，玩了一会儿之后，就将目光从手环上移开，看向窗外。
此刻他们已经进城了，走的是南城门。
从南门进入温特市，首先进入的区是阿卡区，这里是温特市的平民区，也是穷人区。
他扭过头去，看向维莉，抬起手环开口道，“你有永恒密教的资料吗？可以发我一份？”
这次的主线任务很明确，就是永恒光芒相关的东西，而何奥目前接触到的和永恒光芒强相关的组织，就是‘永恒密教’。
并且这个组织似乎还参与进了尹洛父母死亡的事件中。
“当然！”
维莉从某种回忆中回过神来，然后抬起手环，打开了无线投送功能，“我发过来了，你接收一下。”
“好。”
何奥点点头，打开手环，接收了维莉发过来的文件，开始阅读起来。
“永恒密教虽然在温特市大规模的传教，但是能收集到的资料其实并不多，很多都是止于明面上，”
而在何奥阅读的时候，维莉也在旁边缓缓解释起来，“永恒密教目前主要宣传的点是‘永恒神国’。”
“永恒神国？”
何奥抬起头来，看着维莉。
“这似乎是一种特殊的死后世界，”
维莉解释道，“他们宣称信仰永恒光芒之后，死后会进入一个没有饥饿的永恒国度，在那里有永远吃不完美食，看不完的表演，以及永远住不完的富丽堂皇的宫殿，那里没有寒冬，没有酷热，也没有黑夜，永远都是光明和春天。”
“听起来很美好，甚至有点极端，”
何奥想起了刚刚在那些光芒中看到的‘幻影’，“那么，信徒们需要做些什么呢？只需要信仰，死后就能进入‘永恒国度’？”
“如果那样就好了，”
维莉似乎想起了什么，长长的叹息一声，“永恒密教会定期举行‘祭祀’，通常是每隔一到两周，祭祀由核心教徒‘举行’，而信徒则需要供奉一定的财物或者粮食，用以‘取悦’永恒光芒。
“而这些永恒密教的信徒，大多是风暴区和阿卡区的穷人，他们本身的粮食都不够吃，还要去供奉给永恒密教，一些信仰比较狂热的人，还会透支信用卡，贷款购买财货奉献给永恒密教的祭司。
“我们尝试劝过他们，但是他们都不愿意听，有的狂信徒甚至还骂我们想要破坏他们进入永恒国度的道路。”
“密教本身的仪式有什么特殊的吗？”
何奥接着问道。
“我们关于这方面的资料很少，”
维莉摇摇头，“这些‘祭祀’举行地通常非常的隐秘，除了祭司和核心教徒，没有人知道每一场祭祀的举行地在哪里，不过我们前不久‘查’到了一个‘祭祀’的举行场地，去突袭了那个场地，
“里面的祭司很强，我们损失了不少人，不过最终也没有让他们的祭祀成功。”
“有什么发现吗？”
何奥低声问道。
“有一个比较‘大’的发现，”
维莉思索着说道，“我们发现从最近开始，他们都会多吸收一些贡献比较多，信仰比较‘狂热’的信徒参与‘祭祀’，事实上，我们就是寻着某一个‘狂热’信徒的踪迹，找到的他们的祭祀场地。
“通常情况下，大部分这种狂热信徒在参与祭祀之后，都再也没有出现过，有传言说，他们被吸纳进了永恒密教，成为了神的仆从，因为很多核心教徒都是曾经的狂热信徒‘转’过来的，不过，也有另一种传言，”
维莉顿了顿，看着何奥，“这些‘信徒’，都被带进了‘永恒国度’。”
“让活人去‘死后世界’？”
何奥一顿。
他现在能想到的让活人去死后世界的方法只有一个。
“嗯，”维莉点点头，“不过这些都是传言，没有得到过证实，永恒密教的信徒都格外的狂热和恪守秘密，我们能获取的信息都很表面，”
“你们这次被袭击，也是因为之前袭击了永恒密教的祭祀场地？”
何奥思索着问道。
“应该是的，”维莉叹了口气，“我没想到他们反应这么快，而且那么精准就找到了我们的据点。”
“或许，你们很早就在他们的‘视野’中了，”
何奥若有所思的说道，然后他并没有等维莉反应，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逐渐远去的高墙，“他们的势力，已经到了可以影响城防军的地步了吗？”
“据我们的调查，”维莉轻声叹道，“有组织的永恒密教，至少在这座城市存在了十几年的时间，他们的势力盘根错节，我们也不知道到底缠绕的有多深。”
车厢内的气氛沉默了下来。
维莉低下头来，看向身旁刚刚的翻出来的装着手环的小箱子，伸出手去，准备把这个箱子收起来。
而何奥目光，也同时看向那个小箱子。
箱子里的东西很杂乱，有几个没拆封的智能手环，一些简单的日用品，甚至还有发绳和面膜。
而在箱子正中间，在这些杂乱的物品中间，静静地摆放着一个黑白相间的‘面具’。
“你也知道‘K’吗？”
维莉发现何奥看向那个面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有些好奇的说道。
“K？”
何奥看着她。
尹洛躺在棺材里的时候，曾经听到父亲谈起过‘K’，但是知道的并不多。
“‘K’是一个大英雄！”
她小心的拿出这个面具，抚摸着上面的纹路，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他改变了很多东西，救了很多人，也是因为他，才会有‘暮光会’的存在。”
她眉目低垂，“暮光会的人，大多都是被永恒密教害得家破人亡的‘流亡者’，‘K’给了我们勇气，让我们汇集到一起，建立这个组织，试图改变一些事情，”
随后她苦笑一声，有些默然的将面具放回到箱子里，“但是事实证明，不是每个人都是‘K’，我们似乎什么都改变不了，即便我们如何去揭露永恒密教的暴行，该信仰永恒密教的还是信仰永恒密教，我们谁也没能拯救，现在连好不容易建立的据点都丢掉了。”
“如果一个人每顿都能吃饱吃好，住在遮风挡雨温暖如春的房子里，他还会去追求那虚无缥缈没有饥饿的永恒国度吗？”
何奥抬头注视着她，平静的说道。
尹洛跟着父亲去过风暴大厦，他知道温特市的‘普通人’，都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维莉抬起头，呆呆的看着这个十二岁的少年。
那澄澈清亮的眸子里，仿佛倒映着这个幽深黑暗的世界。
她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眼神。
何奥伸出手去，拿起了盒子里的面具，戴在脸上。
“你和K是什么···”
维莉呆呆的看着他。
然后她看着何奥将面具从自己脸颊上取下来，轻轻盖在了她的面颊上。
“或许，每个人，都可以是K。”
少年轻缓的声音响在她的耳畔。
然后他扭头看向前方，“卡丽姐姐，前面的路口停一下。”
越野车停在T型路口。
何奥推开车门，从越野车上跳了下去，走进了黎明的光辉下。
维莉手捏着面具，看着少年没入黎明的背影，目光迷惘而幽深。
她看过很多次K的视频，知道‘K’不可能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少年，但是恍忽间，她又在那个少年身上，看到了与K相似的气质。
“每个人，都可以是K？”
她低下头，注视着手中的面具。
然后她缓缓抬起了手环。
······
[维莉]
[云端区松林街2号]
[电话：976-357-3372]
何奥看了一眼手环上投送过来的电子名片，将其保存之后关闭，抬头看向周围的街区。
这里，是尹洛最后看到父母倒下的街区。
他一边向前，一边打开网页，登陆了夏娃的网站，依次输入了密码。
在短暂的停歇之后，一个可爱的白裙女孩形象出现在了他的手环中。
“你好，夏娃。”
他轻声道。
女孩回以温柔的问候，
“你好，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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